古塔修繕到第六級時，“塔燕”就唧唧喳喳地叫個不停，高師傅心裏躁躁的，他舉頭一看，“白脖”燕正護著兩隻雛燕，怕被人搶去似的。高師傅沒理它，仍舊砌磚，不知什麼時候塔的四周全是飛翔的燕子，好像是唱著一首哀歌，我們的窩沒了，我們的窩沒有了！
今天犯的什麼邪，連燕子都瞅他不順眼。高師傅從兜裏掏出一根煙來，仰望空中的塔燕，意思是說，你們跟我牛什麼，等我們把塔修繕完了，看你吵吵。
高師傅抄起一塊青磚，抹上灰，剛要砌，“白脖”落在他的肩上，並且唧唧地叫個不停，那聲音像孩子哭似的。他有些分心了，手拿瓦刀，站在腳手架上衝著塔頂發呆，他忽然發現，各級簷上的燕窩旁，都有燕子護著自己的窩。燕子哪裏知道，高師傅是有任務的，他今天要拿下這一層，否則工頭要扣他的工資。砌到中間時，他發現燕窩裏有一對雛燕，是把這窩拆了，還是給它們留個洞呢？
可圖紙上沒有留燕窩的標記呀。他瞅瞅那燕窩，有些犯難了，拿著瓦刀在一邊發愣。
肩頭上的“白脖”燕又叫了起來，挺揪心的。“媽的，這活沒法幹了？”高師傅心裏罵著，手卻掏燕窩，把那兩隻雛燕子放入另個窩。這樣折騰來折騰去，哪行呢？忽然，兜裏的手機響了，原來是工頭打給他的，叫他加快進度，別磨蹭
高師傅抬頭看看天，那圓圓的太陽緩緩地向西沉，映得古塔一片血紅。他顧不得那些了，將兩隻雛燕往腳手架一放，打灰、砌磚，忙得通身是汗。等他砌完後，發現那兩隻雛燕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師傅回到家裏，將白天遇到的事情講給他妻子聽，妻子埋怨說：“‘白脖'是燕王，它求你給它們留個窩，你太粗心了。”
“不行呀，圖紙上沒留燕子窩，我能改嗎？”高師傅臉紅脖子粗地爭辯說。
第二天，高師傅早早來到工地，順著架手架爬到塔半腰。沒等幹活，那‘白脖'又落在他的肩頭上。他心裏犯了嘀咕，抬頭看看塔頂，黑壓壓的，全是燕子，那一雙雙眼睛都在注視著他，他心裏有些發毛，手也不聽使喚。他驀然想起昨天的事，是不是它們向他討還那兩隻雛燕呀。他把這事告訴下麵的工頭，工頭回話說：“你咋那麼多事，按圖紙要求施工。”
剛拆掉一個窩，忽然狂風大作，原來是數百隻燕子在空中盤旋，他平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壯麗景觀。他拿起瓦刀，自作主張，每隔三塊磚，就留個洞，備燕子棲身，由於高師傅手藝高超，那小洞砌得既避雨又遮風，從下麵看又不傷大雅。跟著大高幹的幾個瓦工仿效他，將每級簷都留有這樣的一些洞，錯落有致，一直到塔頂。
揭幕式那天，天空忽啦啦飛來數以百計的燕子，遮天蔽日，伴著唧唧喳喳的鳴叫，它們繞塔四周翩翩起舞，那\"白脖\"燕卻落在高師傅的肩上。
工頭悄聲問高師傅：“那圖紙上沒有留洞標記呀！”
高師傅沒吱聲，臉上卻有藏著詭秘地笑。
高師傅的一家三口都來了，兒子牽著媽媽的手，指著塔級上無數個小洞，嫩聲稚氣地問：“你看，塔上有那麼多小洞，做什麼用呀？”
媽媽笑著回答說：“那是瓦工叔叔給塔燕做的窩啊！”
這時，碧空中的塔燕越聚越多，唧唧聲連成一片，好像在合唱《歡樂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