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下井前，妻子嘮叨山子：再蠻幹，非把胳膊腿丟在井下不可，這個家就毀在你手裏，我們的甜甜還能繼續讀書嗎？山子自覺理虧，沒敢跟妻子爭辯。拎起洗得幹淨的窯衣（工裝）撥腿要走，“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升井早點回家，吹蠟燭，吃蛋糕。”山子撫摸甜甜羊角辮，問：“小精靈，你給爸爸備下什麼禮物呀？”甜甜蹺腳摟著爸爸脖子，咬著耳朵說：“禮物放在你的窯衣裏，待你休息時才能看。”妻子朝父女倆眨眨眼，意思說，你們爺倆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呢！山子搖了搖頭，蹬蹬蹬地下樓了。
山子是掘進隊的頂梁柱，做出巷道既整齊又堅固，誰見了誰誇。隻因那次違章蹬車，被罰了200元，住了一個禮拜醫院，又挨妻子一頓臭罵，至今左臉留下了一塊疤。
出事故那天，甜甜非讓爸爸參加礦小四年（2）班家長會，並叫他發言。因處理啞炮山誤點了。為趕上家長會，他呼哧帶喘往車場子跑，半路碰到了電車，便偷偷坐上了，誰知車落道了，他被甩到車下，臉磕到岩邦上，結果“家長會”沒參加上，他倒住進了醫院，每每想起這檔子事，就羞愧難言，甚至連麵對妻女的勇氣都沒有。
山子病愈後的頭個班，就遭遇“破碎帶”，最容易空頂冒落。他不能蠻幹，先敲幫問頂，可那頂板有意捉弄他，“嘩啦啦——”，掉下了一堆矸石，嚇得漢子們閃躲到一邊。
“頭兒，炮眼太淺了，一個班做不了一米窯，非但掙不著錢，老婆孩子喝西北風呀！”二倔子急頭白臉地說。
山子沒理他，仍堅持每個炮眼半米深，忙乎了半個班，僅放一茬炮，氣得二倔子直摔家什，衝著山子喊：“這窯沒法做了！這窯沒法做了！”
山子主意正，任憑二倔子磨破嘴皮子，仍堅持“淺打眼，少裝藥”原則。二倔子便來個軟磨硬泡，“我說頭兒，你咋那麼死性，少打半米炮眼，每人少掙50元，要是半咧月，那損失可就慘了。”說著，山子被漢子們拽出掌子麵，由二倔子抱風錘打炮眼。”
累得呼哧帶喘的山子，趁機歇上一會。忽然覺得那塊疤隱隱作痛。他猛的想起甜甜送他的貴重“禮物”。
“小機靈鬼，我知道你送我什麼了，準是與安全有關。”
山子在家養傷時，發現甜甜在自己房間翻閱“安全手冊”，還把礦工報上安全警句摘錄到一個小本本上。她還寫了好多張小紙條，“爸爸安全，全家幸福。”，“孩子幸福，有個健康爸爸！”，“我為爸爸唱首安全的歌。”……他看的著了迷，連甜甜進屋都不曉。“爸爸，不興偷看我的東西！”山子愣住了，結結巴巴地說：“喲喲，那小紙條送給誰呀！”“保密。”甜甜歪著脖，眨動那雙大眼睛，神神秘秘地說。
想到這，山子突然笑了，“這小機靈鬼！”
山子剛要掏甜甜送他的禮物，突然從掌子麵傳來了一陣轟隆聲。
說時遲，那時快，山子一個箭步躥到掌子麵，他大吼一聲：“快撤。”
不知二倔子是嚇呆了，還是沒聽著山子的吼聲，仍抱著風錘不放。
隻見，山子猛的一腳，將二倔子蹶出三尺多遠，隨後，棚頂像誰捅了個大窟窿，嘩嘩啦啦往下淌矸石。
漢子們安全無恙，惟獨山子右臉擦破了皮。
直到這時，山子才從兜裏掏出甜甜送他的“禮物”
果然不出他所料，原來是一張二寸長，一寸寬的小紙條。
展開一看：爸爸，經常摸摸你的臉！這是他收到女兒最珍貴的禮物。
山子像變魔術一樣，一下子從褲兜裏掏出十幾張。有白的、有紅的、有藍的、有黃的、還有綠的，像一麵麵彩旗，五彩繽紛，均被漢子們一搶而光。
他們借著礦燈的光亮，像小學生一樣，各自在讀小紙條內容。
從此，山子所在礦的漢子們，時常收到甜甜和她的同學們送來的小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