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傑諾(1 / 2)

傑諾深刻地記得似乎有那麼一個人對他說過:作為一個諾亞人,就應該繼承女神的意願,將宏大壯麗的諾亞城堡帶回原大陸去。這個人也許是傑諾終日爛醉如泥的父親,也許是終日在街頭悶坐並送了傑諾第一把匕首的瞎老頭,又也許就是第一個死在傑諾腳下的諾亞混混,又或是根本就是傑諾自己意淫出來的。

也許諾亞人先天來就有想回歸的心,傑諾一直懷著對原大陸無限的崇望。但現實是,他目前生命的全部時間都還沒有走出這個小港口,在黑暗的破爛酒館,全天在父親的酒氣熏熏的威嚴下四處跑動打手,近乎深夜時又要把酒杯喝剩下的倒入“好酒”酒瓶中,這種酒父親是用來接待港口警衛用的,警衛們通常在第二天傍晚來,喝了一口“好酒”,就瞎扯起來,傑諾在他們口中聽到了許多陌生的名詞,什麼黃金平原,珊瑚海岸,還有他最喜愛的一個詞:原大陸。警衛們喝完後,會把酒杯砸在地板上,呸出幾口唾沫罵道這酒真難喝,這時父親就會一改囂張神色雙手合掌使勁上下搓表示非常抱歉,從褶皺的臉上擠出一塊虛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說小店的酒水不好,接待不了各位大人。警衛們通常會擺出一副凶惡樣子,罵了好幾句然後就走了。父親轉過身來又換上一副卑鄙的冷笑。傑諾明白,這兩種人永遠都無法走出西大陸,也許也永遠走不出這個黑色小海港。於是他期待著,也許有那麼一天,會有那麼一個人,會帶他離開這裏。在父親的允許下,傑諾有時能夠走出酒館,從岸邊的牛奶小店進貨時,會看到大大小小船隻停著或啟航,神氣的探險家們或帶著燦爛的笑容出發或拖著大箱大箱的戰利品歸來。傑諾每次都看呆了,直到酒店夥計被等得不耐煩的父親支出來,蓋頭蓋臉一個巴掌讓他從幻想中醒來。在這種期待與現實撲臉巴掌中,傑諾度過了他的童年。

在他自認為成為少年的一個月後,小酒館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客人穿著一副奇特的皮甲,似乎比警衛們的板甲要堅實許多,戴著黑鬥篷,腰間掛著一把短劍。他一進門就快步走向角落,手輕輕一拍,桌上多了兩個金幣,傑諾父親呆了一會,隨後兩眼發亮,幾乎是撲了過去說道:“誒誒,客人,想來點氣泡酒嗎,本店新品,德納第家族出產,口味很奇特的。”客人悶聲應了一下,“還要點什麼吃的嗎雙頭獅煎蛋餅需要來一份嗎?”客人又是嗯的一聲。父親連忙轉身,手不停比劃著,酒店夥計似乎看懂了連忙跑去地窖拿那不經名的氣泡酒,父親跑到傑諾麵前,臉頓時變黑了,“我叫你去買煎蛋餅,趕緊啊,還要我說第二次?”傑諾茫然望著他,揚了揚手上的抹布,父親揚起手卻沒有打下去“趕緊去,諾,錢在這。”於是傑諾飛奔出去,一刻鍾後回來,本來寂寥的小店忽然多了好幾個人,客人還是坐在那角落,仍是那個姿勢。傑諾快步走過去,卻被一個龐大身影擋住了,“喂,我說你小子,怎麼平時有好東西不給我們先吃呢?”傑諾認出那是港口的惡棍魯皮爾,旁邊另外幾個小混棍也朝這邊望過來,“啊,對不住,這是要給那位客人的。”“隨便,反正老子要了。”魯皮爾的大手伸了過來要搶,傑諾向旁邊想躲,卻被揪住衣領,“喂,小子,這麼囂張,本大人的脾氣你沒見識過嗎?這麼調皮的孩子,得要教訓一番。”說罷,另一隻大手不知從何處而來“啪”的一聲,眼看著魯皮爾的右拳正砸過來,傑諾的餘光卻察覺到一直在角落的客人站了起來,然而為時以遲,傑諾隻感覺右臉上像是被燙了一下不禁叫了一聲,他閉上眼,捂住臉,像往常挨打那樣,希望示弱可以減輕點懲罰的分量。突然,魯皮爾揪住他的手鬆開了,他在黑暗中摔倒地板上,忽而有一劃亮光閃過,於是他睜開眼,客人已經站在他麵前了,短劍剛收回劍鞘,再看清楚,魯皮爾正躺在他腳下,幾乎是他注意到魯皮爾的同時,一隻“熟悉”的大手也從空中掉了下來,正砸到小混混們的桌上。小混混們原本囂張的神色驟變,連滾帶爬地跑出酒館,連救命都忘了喊。客人輕輕一笑,傑諾這時才看清楚他的麵容,那是一位老者,雙眼緊閉,似乎是失明了。“我的雞蛋餅還好吧?”蒼老而和善的聲音讓傑諾舒服許多,他小心翼翼站起來,把沾血的紙包裝遞給老者,老者輕輕歎了一口氣,“小夥子,擦擦你臉上的血吧。”啊,傑諾叫出聲來,這時他才意識到臉上滾燙滾燙的是皮魯爾的血。回到櫃台,傑諾發現了躲在櫃台,渾身顫抖著的父親,父親的瞳孔睜得極大,好似被抽走了靈魂的病人那樣。傑諾隻好拿抹桌布隨便地抹了一下,他看了看仍然坐在角落全然不顧一旁的屍體的老者,心裏忽然有種強大的欲望,好似從生而來,好似這就是命運時刻,傑諾必須做出選擇。那強大的願望讓他忘記了自己店裏還躺著一條屍體,那強大的願望呼喚他走過去拉住老者的衣袖,問道,先生,可以教我用劍嗎?老者正咀嚼著雞蛋餅,然而速度非常慢,非常慢,好一會才咬一口,好似,這就是什麼人間美食那般享受,傑諾還是耐心地等,雖然也有點懷疑老者已經睡著了。過了五六分鍾的樣子,老者才鬆開手中的包裝紙,緩緩問道:“少年,你不怕血嗎。”傑諾突然醒悟了什麼,回頭就看見不知何時酒店外就聚集了許多人,或指著魯皮爾尖叫,或按劍盯向這裏。那都是傑諾崇拜的探險家們啊,個個身穿看起來的就很結實的板甲皮甲,腰間掛著異彩紛呈的寶劍寶刀,甚至還看到一個耳朵長而尖的女性背著一把奇特花紋的弓,探險家們逐漸圍了進來,各種聲音吱吱喳喳嘈雜無比。然而傑諾一點也不覺得緊張,反而有一種奇特的感受,好似這位老者做了一件他們都做不起的大事,讓他更加崇拜老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