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後記(1 / 2)

我出生於四川省成都市北郊的一個古鎮,1980年畢業於中國醫學科學院分院衛校,1982年分配到南京,在中國醫學科學院皮膚病醫院工作至今。其間通過自學考試獲得大學中文本科學曆,並在南京大學研修了社會學碩士研究生課程,獲得國家二級心理谘詢師資格。

我不是詩人,為什麼與詩結緣?這要從我童年與詩人流沙河有關的一段經曆說起。

“文革”動亂期間,由於我母親家庭成分不好,有曆史問題,我家從母親原來任教的學校搬了出來,落腳到居民住的四合院,而與我家院子緊鄰的就是餘家大院,那裏住著餘家的兄弟姐妹,著名現代詩人流沙河和他的母親、妻子住在最裏麵一個院子裏。流沙河原名餘勳坦,1957年被錯劃為右派,1966年被遣送回原籍勞動改造,我們院子裏的小孩子都稱先生為“餘伯”,稱他的母親為“餘婆婆”,稱他的妻子為“何娘”。童年的我曾在他家跑出跑進,以至多年以後,餘伯意外地看見我的詩稿時,驚訝地感歎我的成長,並將我的處女作推薦到《星星》詩刊發表。餘伯常說我是他看著長大的,的確,也許他並不清楚我的學名,卻記得我的乳名。

記得當時,流沙河在我們鎮上的木器廠拉大鋸,他的搭檔是我同學的右派爸爸。那時,我母親經常被批鬥,在群眾大會上交代曆史問題,而與她做伴的就是流沙河的妻子何潔。由於我們那裏參加批鬥會的革命群眾都是街坊鄰居,大爺大媽們一般都不打人,最多喊幾句口號。記得每次批鬥會都要我媽交代她地主爸爸有多少財產多少地,而要何潔老實交代的卻是為什麼要背叛革命家庭嫁給反動詩人流沙河?我們小孩子不懂事,就常常去湊熱鬧,聽交代就像聽故事一樣。何潔是我童年記憶裏最美麗、最善良、最聰慧的女人,她嬌小玲瓏,瓜子臉、杏眼柳眉、高鼻梁小嘴,精致得就像畫片中的古代仕女,她出生於成都一個高幹家庭,曾經是川劇演員,聲音很好聽,與其說是聽她交代追隨大右派流沙河的罪行,還不如說聽她講述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流沙河和何潔的人生故事是我最初的詩歌啟蒙。

多年以後,每當我審視自己的成長經曆,我都由衷地感激他們,感謝他們給我的童年留下的完美印象。流沙河的清瘦、疲憊、淡定、憂鬱,何潔的善良、執著、聰慧、嬌美,讓我真切地感悟了詩歌元素,啟迪了審美意識和價值標準,尤其是他們才子佳人的愛情模式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成年後的愛情和婚姻。

我什麼時候開始寫詩,應該是上初中不久的事情。

1970年,由於家庭成分問題我被取消了上初中的資格,父親四處求情,上邊考慮我父母都是教師才讓我以“備取生”的名義上了學。在學校,我感受了從未有過的自卑和壓抑,教師偏愛工人子女,對我們出身不好的學生卻冷落壓製,過早經曆人情冷暖的我變得沮喪、孤僻、沉默。父親讓我在家彈揚琴、練毛筆字,還經常給我講諸子百家、詩經左傳。我記憶最深的是孔子讚揚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的那段。有一天,我從姐姐的筆記本中看到了俄國詩人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當即產生強烈共鳴。以後,每當我受到不公正待遇時,我就在心中默默背誦。

內心的憤怒委屈終於激發了強烈的自尊和叛逆,我開始遠離群體發奮學習,閱讀了大量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學作新詩古詞,並把日常的心事寫在日記本上,偶爾還出難題讓教師出醜。衝突終於爆發,教師在初二期末評語裏批評我“驕傲自大,不求進步”,是“白專”典型。父親怕事態發展導致我上不了高中,便想法托人找關係,換學校、跳年級。經曆了太多的屈辱和磨難,我用四年讀完了本該六年完成的初中和高中。

1977年高考,命運又給我開了一次殘酷的玩笑。在最後一場考試前,我的準考證丟失了!我硬著頭皮混進考場,哪知還未開考就被發現,主考老師讓我離場。這次意外使我以微弱的分差與大學擦肩而過,最後被衛校錄取。父親讓我放棄中專來年重考,我堅決不同意,初中“備取”的負性情緒記憶使我害怕熟人,恐懼歧視的眼光,我不聽任何勸告上了衛校。那時的我並不快樂,尤其是到每年高考的時節就異常煩躁,因為我想上大學,我後悔自己的選擇,但又無可挽回。

1980年我以金曉鈴的筆名在《星星》詩刊上發表處女作《我和你的三部曲》,後來又陸續發表了敘事詩《媽媽,再給我做件繡花衣裳》,組詩《孩童之道》,隨後陸續在《四川日報》、《東方少年》、《青春》等報刊雜誌發表詩歌、散文詩和小說。有些作品被收入詩歌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