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密斯李

一不小心進入金融界,金融女一開始好似小老鼠掉進油缸般,無時無事不覺得興奮新鮮,好像自己真從此步入上流社會了。公司裏年輕人仿佛都是少女幻想文學裏男主角的翻版,履曆個個金光刺眼,基本跌不出美國商學院排名前十位,人人帶著天之驕子的神氣,仿佛在這裏,隻有他們才有資格昂起麵孔走路,什麼澳大利亞、英國、法國這些二等“海龜”無不屏聲靜氣,至於“土鱉”們就隻能像黃花魚一樣悄沒聲息地溜著邊兒走了。

剛進公司門她就意識到自己分外落伍,明明以前也覺得老娘是走在時代尖端的人兒,可現在必須連滾帶爬外加小心翼翼隨大部隊向前。重塑自我先從外表開始,這相對簡單,基本上咬牙花錢就能辦到。但這裏也自有其規則,這兒再時髦的手機都無所謂,關鍵是睡覺、上廁所都得帶著黑莓,24小時中任何一秒鍾沒有及時回郵件都是沒法辯解的滔天大罪。從此之後,對那些公共場合裏在黑莓手機上飛速打字的人,她都在內心報以革命的敬禮。以前那些披披掛掛的時髦衣服統統打入冷宮,每天都得穿黑烏鴉似的套裝,包括周五。擔心會像賣保險的?這個簡單,花錢買名牌真能解決。不拎個愛馬仕的包真的不太好意思進門,如果實在囊中羞澀,就係條名牌絲巾吧,別人能理解你實力稍欠但力爭上遊的心。

一個月後她被派到迪拜,這時她已經被不斷出差折騰得連續失眠。3年前她去埃及時曾在迪拜轉機,還專門花1000塊人民幣辦了個落地簽證,心念念要去那個被神話了的帆船酒店。那時候想進去看看對她這個背包客來說都太奢侈,在黎明之前她沿著海灘走了非常久,終於繞到離帆船更近的海麵。沙子粗得磨腳,海灘上成排的帆布躺椅和太陽傘告訴她這裏平時幾多熱鬧,可那個清晨整個海灘隻屬於她一人。她還想去沙漠中的滑雪道和水族館,可總舍不得花錢,還是帶著遺憾離開了。今天,她坐在帆船酒店的頂層酒廊等客戶到來,隔壁有位金發女郎點了杯最便宜的酒百無聊賴地坐著,大概就是傳說中蜂擁到阿拉伯世界的淘金客之一。但她也沒比人家體麵多少,黑莓手機的紅燈不斷閃爍,隨時湧入的新郵件哪封不回都不行,她覺得自己手忙腳亂滑稽得像是肥皂劇中的笨蛋秘書。寫郵件間隙她去了好幾趟洗手間整理儀容,看唇膏是否有一丁點兒塗出唇線外,眼線有沒有歪掉,或者笑容是不是既熱情又專業。回到座位,她手機聲忽然大作,黑莓紅燈又再亮起,遠處有個男人走來仿佛在對她微笑,不知是不是她一直等待的客戶——在她看來,阿拉伯男人長相實在毫無區別。她一時之間忽然恍惚,手足無措,最後一刻她想大概是因為這個距離海麵200米的地方如同懸浮在空中的小小水泡,而光線實在亮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