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咱村的野人(1 / 1)

我的老家叫鬆林村,是個極其偏遠閉塞的深山小村。村子位於石馬湖庫區內,村前是煙波浩淼的水麵,村後是莽莽蒼蒼的鬆樹林,一直綿延到石馬嶺上的石馬寺外。

平日裏,咱村很寂靜。早在十多年前,村裏就有十多戶人家陸續遷出庫區,搬到石馬鎮上居住了。留在村裏的多是像我這樣既老實又懶惰的窮人。我無田可種,因為田被湖淹了;也無魚可打,因為湖被人承包了。就這樣,我在村裏知足常樂,遊手好閑,從不過問明天的天氣如何。

這天閑來無事,我呆坐湖邊,一會兒看遠處蘆葦花開,像插著無數的鳥羽毛;一會兒看近處魚兒戲水,蜻蜓點水,翠鳥掠水,自得其樂。忽然,響起腳步聲。一個自稱是浙江佬的小夥子找到我,拍拍我的肩膀,說要承包後山上的鬆樹林。我樂壞了,心裏說鬆樹爛賤,村裏人都叫它“窮樹”,就是全砍去賣也不值幾個錢。於是我爽快地答應了。說實話,我早就在村裏待膩了,正想甩下包袱去沿海開開眼呢!

臨行前的傍晚,我還特意到山上轉了一圈。我驚異地發現後山上的鬆樹一棵也沒少。我心裏納悶:那小夥子不砍樹不賣樹,他靠什麼賺錢?不虧本才怪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鬆林中逛來逛去。夜色漸濃,忽然,我看見一條黑影上蹦下躥,晃來晃去,轉眼間便消失在林中,那身手之快動作之嫻熟恍如猿猴一般,不,那分明就是野人。真是活見鬼了。等我緩過神來,我看見不少古鬆的樹身上被人用刀割出好多道傷口,那白如豬油的鬆脂正源源不斷的凝聚在傷口上,緩緩滴入下麵的塑料袋裏。我猜想,原來那浙江小夥子承包山林,為的就是獲得鬆脂。鬆脂有什麼用?莫非還能賣高價?我暗笑那小夥子傻得可愛。

後來,我打工掙到一些錢,從沿海回到村裏。小村依舊貧窮而寂寞,村前湖水依舊,村後鬆林如故。不過,那浙江小夥子簽的合同已到期,要回老家發展。我的後山便閑置了下來。這可如何是好?我就像伸長脖子的長頸鹿,焦急地盼望著新的承包者到來。

運氣還算不錯,一個月後,一位來自廣西的中年漢子來到鬆林村,承包了全村後山上的所有鬆林。自然,我的近百畝山林又有了新的主人——一個身手敏捷、不知疲倦的“野人”。我拿到承包費後,滿心歡喜,我才不願做野人呢!沒過幾天,我又跟著村裏的後生去沿海打工了。

再後來,我賺到幾個小錢回到村裏,發現後山上的鬆林鬱鬱蔥蔥,似乎比以前更茂密了。隻是那位廣西漢子也告別了“野人”生活。就這樣,後山上的鬆林又閑置起來了。

不久,我又去打工了。我進了沿海一家鬆香加工廠。然而,讓我驚訝的是,工廠的老板不是別人,正是幾年前承包我家鬆林的那個浙江小夥子。我尷尬得想找地縫鑽進去。

他笑哈哈地再三挽留,說是有緣千裏來相會,但我還是轉到另一家廠子上班了。然而,還真是出鬼了,這家廠子的老板竟是不久前承包我家鬆林的那個廣西漢子!我憋得滿臉通紅,不住地苦笑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快,我又回到了鬆林村,我想過“野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