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蛋真夠忙的了,夜間下井采煤,白天還得侍候待產的妻子山杏。九點左右,他準到醫院。今天都過十點了,連個人影都沒有,急得山杏直抹眼淚,嘴裏咕噥著:“好你個石蛋,咋就那麼忙,離開你礦上就不出煤了,我都快生產了,也不陪我呆幾天!”
石蛋處理完“壓頭”,早過了下班時間。升井後,他連澡都沒泡,用毛巾蘸點水擦把臉,騎大胡子隊長的自行車,飛似的奔到礦醫院。今個兒,他特意給山杏買來了灌湯包,倚在山杏身邊,看她美美地吃著。沒等山杏吃完包子,他竟迷糊著了。山杏怕他著涼,給他蓋上被子,不一會兒,他鼾聲如雷,嘴裏時斷時續地咕噥著:“過了‘壓頭’,我——陪你做——月子。”山杏端詳著:胡子長了,臉頰也瘦了,本來有一肚子牢****和委屈什麼的,不知為甚,兩眼卻汪成了兩道泉,她啜泣著說:“石蛋,等我生完孩子,你就別下窯了,咱倆回家種地去,白天不見,晚上見,省得過牛郎織女生活……”
石蛋結婚那年,正趕礦上招工,他報名參加了。屯裏一共去了5條漢子,沒出半年,回來了4個。唯有石蛋站住腳,但他信不捎,電話不打,錢也不郵。氣得山杏跑到礦上看個究竟。原來,他是十幾號人的班長,難得歇個班。山杏本想多住幾日,四處逛逛,看看古城,再到白石水庫劃劃船,享受天倫之樂,也沒枉來一趟。趕巧,正值秋收季節,有的農民工回家收秋,采煤隊缺人少,如果他再一走,隊伍就嘩啦了,別說掙不著錢,萬一出事咋辦?結果,他沒請一天假,山杏沒呆上一個禮拜,連聲招呼都沒打,賭氣回家了。
一個月以後,山杏有身孕了,妊娠反映厲害,並住進了縣醫院。她又是打電話,又是捎信,叫石蛋回來一趟,他仍按兵不動。原來隊裏新來十幾個農民工,頭頭非叫他“傳幫帶”。他便寫了一信,捎回點錢。山杏氣得山杏又哭又鬧,結果流產了。石蛋給她打電話,她不接;給她寫信,她不回,直至春節,石蛋探親,說明了原因,山杏才原諒了他。
山杏腦子裏,過了一遍電影又一遍電影,眼睛潮潮的。
突然,石蛋又說夢話了:“山——杏,你給我——生個——大胖小子……”聲音忽大忽小,把鄰床的孕婦都逗笑了。
山杏遞給鄰床孕婦一個笑容,嗔怪地說:“我那口子,想兒子想瘋了,連做夢,都兒子兒子的!”話音沒落地,她感到腹部聚痛,生產的預兆。她拽著石蛋胳膊喊:“石蛋,快叫大夫。”石蛋猛的坐起,一邊揉著睡眼,一邊說:“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沒過兩個鍾頭,山杏果真給他生了個兒子。他如願以償。
石蛋瞅著粉得碌兒的兒子,嘿嘿直笑,山杏睃了他一眼,說:“看把你美的!”
工友們聽著信兒,一窩蜂跑到醫院向他道喜。
“你兒子起名字了?”大胡子隊長問。
石蛋搖搖頭。
大胡子隊長十分愧疚地說:“礦上虧欠了你,來礦三年了,叫你天天上班,今天我準你假,陪你媳婦兩個禮拜,還給你工錢。”山杏臉上蕩漾笑容。
末了,山杏請大胡子隊長給兒子起個名。
他略思片刻,很詼諧地說:“那,那就叫修喜(休息)吧!”
在場的人都樂了,數石蛋笑得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