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太太小姐們午歇,藍家老太太攜了大太太到她屋裏說話,藍家大太太在屋裏陪著。
藍家老太太拉著大太太坐在木榻上,藍家大太太坐在旁邊的軟凳上,屏退了丫鬟和嬤嬤們,三人關起門說起貼心話來。
“子珺,你老實跟母親說,如今你和司圖兩人如何了?怎得還在置氣?雪兒也尋回來,你也別拗著了,我今日看司圖對你還是頗為看重,你今年才三十五,你大嫂娘家嫂嫂三十七頭上還生了莞兒。”
藍家老太太慈愛的拉著大太太的手,細細的勸:
“你好生調養著身子,多讓司圖進你房裏,纏上一年半載,或許還能生下個哥兒來。”
藍大太太在一邊點頭:“是呢,子珺,京裏也不止我嫂子一人,太常寺卿聶家上月才新添了個姐兒,那主母都近四十了,也有那等福氣著實讓盛京各家權貴羨慕”。
大太太對藍老太太和藍大太太的勸說,不為所動,垂手,用衣袖遮住,捏著手上的紫檀佛珠慢慢數起來。
藍老太太簡直對她這個女兒操碎了心,見她低眉順眼,就是不說話,又道:
“若你不願意也就罷了,這些年怎麼聽說你也不理會錦哥兒了?今日也不曾見你帶了他來,你這樣,既不樂意自己生,又不好好掌控著錦哥兒,到底是為了哪般?”
藍大太太私下也聽了不少閑話,知道如今江府的四少爺江心錦身世頗有些蹊蹺,隻曉得江心錦四五歲上突然給自己的這位小姑帶回了江家,力排眾議當做了少爺養著,原本應該是用來對付藍姨娘和大少爺江文宇的,隻是不知怎得,幾年前,自己這小姑突然就撒手不管了。
藍家人都已經幾年不曾見過這位諸多非議的江家四少爺。
大太太再活一世,對很多事情早就看開了,江家的結局不可謂不慘烈,上輩子隻顧著和藍倩倩明爭暗鬥,搞得身心疲憊,根本沒心思關注旁的事,便是她娘家藍家到底如何了,她都不十分清楚。
一想起再過幾年要發生的巨變,大太太還是忍不住心驚膽戰,轉了話題問:
“母親,如今家裏侄女兒們的親事都議下了嗎?”
藍老太太和藍家大太太愣了,不知她怎麼突頭突腦問起這個來了。
藍家大太太說:“詩詩倒是在暗中相看了,你二嫂和三嫂家的私底下應該也在打聽著。”
大太太皺了皺眉,說:“我看巧巧今年也快十三的,也該早作打算。”
大太太歎了口氣:“母親,大嫂,花無百日紅,如今咱們家看著錦繡富貴,認真算起來,跟隨元帝進京已經有上百個年頭了,雖說百年世家,死而不僵,但吃虧的終歸是家裏的女人。”
“恰逢今年春闈,全國青年才俊都湧到盛京來了,母親還是早些派人打聽著,將家裏幾位小姐的親事給定下來吧!別的倒不說了,隻這人選須得遠遠兒的才好,別舍不得小姐們,都將她們嫁出盛京去吧!”
“子珺,你這是怎麼了?”藍老太太聽著大太太嘴裏說的胡話,心裏直跳。
藍大太太仔細瞧著大太太依舊明豔動人的臉龐,卻從她的神色中看不出一點兒生氣,眉目之間竟有種死寂。
大太太瞧著眼前為她著急心憂的老母親,上輩子那血雨腥風席卷整個盛京,隻怪她才蠢笨,一心一意撲在江司圖那個男人身上,忘記了疼愛她的母親,忘記了哥哥嫂嫂們,如今再來一次,她真希望整個藍家能從這場浩劫中幸存下來:
“母親,我們在漠北的基業還在麼?漠北畢竟是咱們藍家的根,老祖宗們都在漠北呢,母親理該派人將漠北打理一番,若是日後有了什麼變故,漠北好歹也是咱們藍家的一條退路。”
“子珺,你今日是怎麼了?可是聽得了什麼?”藍家大太太也是世家貴女,自覺敏銳,忍不住驚訝的問。
藍老太太拉著自己女兒的手,心中疑惑:
“可是司圖跟你說了什麼?”
藍老太太心裏猛得一跳,臉上駭然,壓低聲音急急又問:“可是皇帝準備對我們藍家出手了?”
藍大太太聽了也頓時整個人緊繃起來,急切的望著大太太藍子珺。開口分析:
“母親,不可能啊!當年我們藍家可沒有去攪混水,皇上要收拾也該收拾穆家啊!”
大太太心中的秘密無法與藍老太太她們相道,即便她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且她上輩子一直呆在深宅內院,忙著與藍倩倩相鬥,隻曉得穆家老九反了,其餘是一概不知,真說不出來也幫不了什麼忙,或許還會適得其反,害了藍家。
另一個,大太太自己也有私心,她這兩輩子在藍倩倩身上吃的虧太多了,早恨透了江家人,不願意讓人改變軌跡,便就讓那穆老九反吧,她要親眼看著江家血流成河,看著藍倩倩和她的兒子死在她麵前,看著她算計了一輩子,最終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太太一席話,讓藍老太太和她大嫂震驚不已。
兩人又問她,她卻又不說了,隻說盛京是個是非之地,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說著說著三人又說道了沐雪身上。
藍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一致認定沐雪就是大太太當初弄丟了的女兒,大太太表麵不說什麼,心裏卻怎麼都不會相信。
“如今才將她找了回來,你婆婆怕是沒安什麼好心。好不容易才回來了,子珺,你可得好生護著點,別讓她給你婆婆她們算計了。”
藍老太太說起江老太太,心裏就有恨。江家怎麼也在盛京紮根三代了,作為當家主母,竟是一點兒規矩都不懂,由著一個妾在府裏耀武揚威,把正經的兒媳婦擠兌的沒法過日子。
她當年真是瞎了眼了,竟答應了她們江家的求娶,害了她家子珺一輩子。
藍大太太看自己婆婆臉上隱隱有怒色,也說:
“今兒,江家老太太也沒來呢!說是頭痛病犯了,身體不適。她這樣做,也太不給子珺臉麵了,外人看著像什麼話?還真當我們藍家的姑奶奶那麼好欺負?”
大太太自己其實是無所謂的,反正她婆婆也沒幾年好活了,她早不在意婆婆這些小手段了。
藍老太太卻很為自己的女兒不值,嘴裏罵道:
“不知所謂的老東西,偏她自己以為高明,下了子珺的臉麵,卻不知看在旁人眼中,她這般小家子氣的做派,端得是讓人笑話。”
“算了,算了,別提她,提到她我這腦仁就氣的痛!”
藍大太太趕緊上來給藍老太太揉太陽穴:
“母親別生氣,好歹她並不敢將子珺妹妹怎麼樣!也不過是耍些小花招罷了,都是看不上眼的。”
大太太見她母親生了氣,也趕緊來勸:
“母親快別惱了,沒得為個不相幹的人氣壞了身子,多不值當。”
藍老太太任由大兒媳婦給自己揉太陽穴,拉著大太太的手輕拍,咬牙恨恨的道:
“你且瞧著,若她這次能得逞了,我將這藍字倒過來寫!”
藍大太太和大太太都知道藍老太太說的是什麼事兒,大太太冷笑一聲:
“母親放心,這回她和藍倩倩是沒法兒得逞的。”
上輩子,大太太日日盯著江心婉,讓藍姨娘根本沾不著邊兒,更加不會同意老太太她們尋人代嫁的主意,所以,江心婉是大太太親眼瞧著坐了囍轎子給穆家人接去的。
隻是聽說送嫁的船,還沒駛到金陵,半路就碰到了水匪,家奴死傷無數,陪嫁的金銀玉器盡數給搶了去,便是新娘江心婉也給水匪糟蹋了。
消息傳回盛京,把藍姨娘氣的暈死過去,醒來就攀咬著大太太不放,雖大太太沒做過,但看著藍姨娘傷心的要死要活的瘋癲模樣,實在是解氣,卻也不去辯解。
為著這事兒,穆家和江家親家變仇家,兩家在朝堂上多有對峙。以至於穆家老九起事,殺進京來,頭一個遭殃的便是她們江家,真是殺的一個人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