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不語,看向五老爺,六太太順著她的眼睛看過去。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給引到五老爺身上,五老爺佯裝鎮定,臉上做出惱怒震驚之色:
“世子妃,你這是何意?”
“五爺,男子漢敢做敢當,你把個女人推出來給你背黑鍋,做替死鬼,還有沒有點骨氣?算什麼男人?”
五太太跳起腳:“姓江的,你別血口噴人!”
廳裏的人全都不說話,眼睛在穆五爺和沐雪身上來回巡視,搞了半天,這世子妃遲遲拖著不處置賴姨娘,不肯善罷甘休,敢情是在逮大魚呐!
賴姨娘隻顧著抱著十一小姐嗚嗚直哭,一聽沐雪還是點出了五老爺的名兒,低著頭忍不住渾身一顫。
“老五,到底怎麼回事?”侯夫人快給弄糊塗了,也看向五老爺。
五爺拳頭緊攥起來,掐得指骨微泛青白,努力不讓自己臉上露出緊張惶恐之色來。
“母親,兒子冤枉。”
穆楚寒因生了對桃眼鳳目,不笑的時候本就不怒自威,聞言臉色更陰沉幾分,原本抬眼去看沐雪的人一不小心瞧著了他那秋風黑煞的臉色,趕緊把視線挪開。
沐雪感覺到穆楚寒按在她後腰上的手突然加大力道,回頭衝他安心一笑,握了握他的手指,讓他稍安勿躁,這才又回頭衝廳中眾人說話。
“五爺冤不冤,且先聽本世子妃說來。”
沐雪看向穆非瑉:“瑉公子,才剛我說到原本賞花宴上歹人是計劃用你送的小香獐來激發砒霜之毒,那麼就請瑉公子告訴大家,你為何會早早備下小香獐,等著初一小姐們開宴,送給小姐們嚐鮮助興呢?”
穆非瑉心裏幾乎已經清楚,卻還是不敢相信,隧低著頭,聲音有些挫敗:
“世子妃,並非非瑉有意為之,隻是前兩日剛巧上山獵了小香獐罷了。”
“都是何人與瑉公子一起出獵?”
穆非瑉看了一眼穆非鈺,老實回:“四哥和老七。”
大老爺插嘴了:
“公子們閑來無事,偷溜出去打獵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也值當世子妃拿來說嘴。”
沐雪看向大老爺:“大爺,這事兒實在巧得很了,瑉公子他們這趟打獵可不是他們自己興起而為之,是有心之人特意引導的。”
“我也不賣關子了,瑉公子,你隻說當日公子們突然要去獵小香獐,是誰出的主意?”
穆非瑉深吸一口,頓了頓:“四哥。”
沐雪便笑了,看向還是死撐的五老爺:
“五爺,塵公子可是你的嫡子,你也舍得給他下套,如此看來你的心簡直比冬日的石頭還要硬上幾分。”
五太太有些迷糊,心中更多的是不安,隻能用憤怒來掩飾她的不安:
“世子妃,你到底什麼意思,別在這兒挑撥我們家爺和公子的感情。”
穆楚寒一聽沐雪請了全家人去主事大廳,曉得她要收網了,雖心裏知道她還是有幾分能耐的,還是免不得擔心,怕她吃了虧。家裏的人哪個不是人精,且幾位哥哥在官場摸爬打滾那麼些年,她的手段在他們麵前或許還不夠看的。
如此他一得了信就丟下三位公子趕了回來,不料敢一踏進屋,就聽一個小小姨娘拿話擠兌他的心肝,簡直怒不可恕。
耐著性子,這一番聽下來,他才發現他懷中的嬌柔的小人兒麵對滿屋狡猾的狐狸,豺狼之輩,竟是占著上風。
如此穆楚寒也就鬆懈下來,渾身的冰冷漸漸透出一股雍容的慵懶來,半垂著眸子,把玩著手中小人幾根白蔥似的細嫩手指,也不說話了。
心裏打定主意,隨她先鬧著,實在受不了場了,他再出手不遲。
如今出京已成定局,戰場上刀劍不長眼,還有一兩個月時間,如懷中人能學得一些手段自保,他也更加心安。
沐雪與眾人幾句話之間,穆楚寒內心已然一刹百轉千回,想了許多,不提。
再說沐雪聽了五太太的質問,又瞧了一眼給穆楚寒挖了舌頭的賴姨娘,知道不能指望她了。
加之穆楚寒時不時在她腰身上掐兩把,揉捏兩下,手指撥弄著她指尖,如此嚴肅的場景,卻讓人時不時心裏發麻,於是收起了迂回策略,直接開口:
“五太太別著急,你以為五爺對塵公子有多少感情?”
“非鈺,你來說,今日在我屋子裏,塵公子是怎麼解釋打獵小香獐之事的。”
沐雪突然點了穆非鈺的名,讓大老爺皺了眉,大太太臉色不善:“世子妃隻說五爺的事,別扯上我們家非鈺,非鈺,你這裏沒你的事兒,這就給我回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傻子也曉得接下來會有多激烈,大太太當然不願意殃及她的寶貝兒子。
穆非鈺還沒開口,眾人聽得上方傳來一聲輕飄飄陰森森的話語:
“今兒這主事大廳,隻進不出。”
卻是穆楚寒半垂著眸子,肆無忌憚的把玩他媳婦兒的手指,眼皮都沒掀一下,在說話了:
“想要出去,可以,那就得橫著出去!”
橫著出去是什麼?隻有死人才是橫著出去!
大太太給堵的心裏憋屈,不敢找穆楚寒的麻煩,看向了侯夫人:“母親,您給發句話,如今大人們商討事情,何必要把公子們留在這兒,且,母親瞧瞧,九小姐都暈倒了。”
眼看大太太拿九小姐當借口,三太太冷哼一聲:“謝大嫂關心,九小姐無礙,便是睡著,能留個耳朵聽聽這樁奇事兒,長長本事也是好的。”
大太太瞪了三太太一眼,不想一向軟綿膽小不惹是非的三太太直接把臉撇到了一邊。
兩人的小動作都落在眾人眼中,大老爺帶著責備去看三老爺,希望他能開口說句話,三老爺就如石化了一般,一直盯著他手中的茶,好似那茶杯中開了一朵多麼好看的花兒。
他身為庶子,姨娘又不得穆老太太喜歡,能在眾多庶子中脫穎而出,得到穆侯爺的青睞,還能官拜四品大員,怎會沒有眼力勁兒,沒有自己的一套本領。
這種時候,依著三老爺穆楚瀟的經驗,別說一句話了,他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打定了主意裝啞巴裝到底。
侯夫人對底下這幫助兒子兒媳沒什麼好感,冷冷的說:
“多難得的機會,三媳婦都曉得讓九小姐留下來學點本事,你那麼急著趕公子們走作甚?別以為整日在府裏花團錦簇的,把個公子養的比小姐還金貴,如今不學著點,往後一腳踏進朝堂,少不得要吃多少虧。”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竟那大房的嫡子跟個小姐相比,穆非鈺沒覺得怎樣,大老爺和大太太臉色都變了,侯夫人簡直是強詞奪理,大太太還欲再說,大老爺衝她搖搖頭。
穆非鈺也怕他娘和侯夫人頂撞起來,於是趕緊開口把打獵小香獐之事的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
廳中人都不是傻的,加上先前沐雪明明白白的直指五老爺是凶手,如此,穆非鈺一席話下來,打獵小相獐一事,還是真像五老爺有心攛掇穆非塵幹的。
這件事若是由沐雪說出來,大家可能心裏還要打個懷疑,但是由穆非鈺親口說出來,卻不得不讓大家沉默起來。
便是一直被蒙在鼓裏的五太太,都有些開始動搖起來了,她看向自己深愛的男人,五老爺。
五老爺臉上除了憤怒還是憤怒,不得不說,也是個道行深,不枉人家在戶部呆了那麼多年。
穆非鈺一說完,五老爺就冷哼了一聲:
“世子妃也太小瞧人了,爺關心自己的嫡子,隨口說了幾句話,世子妃就把這好大一頂罪名按在爺頭上,簡直太草率!”
沐雪知道五老爺的骨頭肯定比賴姨娘硬多了,也沒奢望能一舉就攻克他的防線,撬開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