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笑昏睡醒來的時候,耳邊是吱吱的摩擦聲,那聲音很小,若不是因為周圍太安靜,幾不可聞。她扭轉頭來,隻見莫尋非正坐在桌邊用一柄刻刀刻著什麼,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瞧過去讓人有種放心的感覺。
“尋非——”她喊了一聲,莫尋非聽到她的叫喚,手上的刻刀一崴,隻聽“滋”的一聲拉長,那刻刀在桌麵上劃出好遠。
白笑笑支撐著自己想要坐起,隻是粗略打量了一圈,對於這間房隻覺得是完全陌生。莫尋非已經走上前,依舊優雅地笑著解釋:“這裏是我朋友的別苑,笑笑你就安心在這裏修養一下。”
修養?白笑笑應了一聲,她便心安理得地倒在了床上。大腦恢複知覺之後,她卻一下子沉默了。萬壽山的一切太傷情,白笑笑隻要一閉上眼,就是滿山的火海。現在想來,隻怕那兒已經化成了一片焦土吧。
莫尋非探了探白笑笑的額頭,“燒好像退了,我去給你端藥來喝點。”
“等等。”白笑笑喊住要轉身離開的莫尋非,忍不住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莫尋非點點頭,有些心疼,“你昏睡了兩天兩夜。”
白笑笑關心的重點不在這兒,“那……那有……什麼消息嗎……”她的雙目殷殷地望著莫尋非,是迫不及待的探尋,但又隱含著無限的恐懼,因為她自己也無法確定,到底是有消息好,還是沒有消息好。
莫尋非站在那兒好一會兒,然後輕輕地掛出一個微笑,遺憾地搖了搖頭,“沒有。”於是,白笑笑探起的頭又重新擱回了枕頭上,懸起的心重新放了回去,說不清到底是失落還是短暫的欣慰。
莫尋非轉身出門,再回來的時候白笑笑已經側著頭又睡了。他把熱氣騰騰的藥擱在了桌上,輕手輕腳走向白笑笑,她的眉頭擰得很緊,怕是夢裏頭也過得不大開心吧。
莫尋非有些心疼,想要去撫平她的眉,外頭嘈雜的聲音傳了進來,莫尋非皺了皺眉,趕緊起身去把門窗關好,關了一半,背後的白笑笑卻已經出聲問道:“外邊是什麼聲音,那麼吵?”
莫尋非愣了愣,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怕是逛廟會的吧。吵到你了?”他這就把窗子關了個嚴實,端著藥碗走向床邊。
白笑笑躺在床上,隱隱間還聽得到一些聲音,“不像啊。從前的廟會也沒見這麼熱鬧過。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鑼打鼓的,怎麼都像是有人娶親呢。”
“怎麼會。笑笑,你聽錯了。”
白笑笑側耳傾聽,更加確認自己沒聽錯,“你聽,還有人吹迎親用的女兒曲。這分明就是有人在娶親啊,我上次嫁到李家的時候,聽這首曲子都要聽得耳朵生繭子了!”
莫尋非尷尬地笑了笑,他把藥送到了白笑笑的麵前,藥的氤氳熏得白笑笑睜不開眼,“也許是吧。笑笑,別管那些了,趁熱喝藥吧。”
白笑笑有些遲鈍地接過莫尋非手中的藥碗,突然間抬起頭望向莫尋非,“尋非,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莫尋非一愣,眼睛裏頭閃過一絲疑慮,旋即低下眉笑了笑,“沒有。笑笑,別想那麼多了。”
白笑笑本來隻是隨口問問外邊的事兒,隻因為這些不著邊際的熱鬧能短暫地讓她忘卻胸中的陰鬱,於是她也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喝了藥,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她起身穿鞋的時候,莫尋非有些慌張地問,“笑笑,你這是要做什麼?”
“你說我昏迷了兩天,那我離家也有兩天了?我爹娘該擔心的。”
“我已經派人跟白老爺說了,笑笑,你安心在這裏養病吧。”莫尋非伸手去拽她,白笑笑卻更加覺得不妥。
她擠出一絲苦笑,“我哪裏有什麼病。”人披衣而起,輕輕捋開莫尋非的手掌,這就要走出門去。莫尋非見狀連忙從後邊一個箭步衝上前,擋在了白笑笑的麵前,“笑笑,你剛剛才退燒,今天還是別亂跑了。明天吧,明天我陪你去白府好嗎?”
他說得誠懇,但白笑笑卻覺得不對勁了,“尋非,你這是不讓我出門嗎?為何不讓我出門?你到底……到底為什麼要讓我待在這裏?”
莫尋非的身子鬆了鬆,嘴角還想擠出一個淡雅的笑容,“哪有?”可他的遲疑卻還是暴露了他。
此時的白笑笑十分敏感,哪裏肯聽莫尋非的話,她二話不說就將莫尋非推開,拍開兩扇門衝了出去,莫尋非伸出手想要阻攔她,卻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抵擋不住了。
白笑笑衝出房門才發現原來這間所謂的別苑十分小巧,與其說是別苑,倒不如說是一間店鋪的後院。後院裏頭種了不少隔音的花草樹木,將後院當中僅有的一間雅致小屋包裹其中,即使店鋪臨街,外邊嘈雜的聲音傳至小屋時,也已經弱了許多。
可是,當沒有那些樹木做屏障時,外頭的喧鬧和嬉笑擋也擋不住地闖入白笑笑的耳朵裏,那夾雜著濃濃硫磺炮仗香的氣息擋也擋不住地闖入白笑笑的鼻中,她聽見外頭有人高高地唱喏,“一撒金,二撒銀,三撒青龍把路引,四撒白虎躲藏,五撒盈門喜慶,六撒金玉滿堂,七撒福壽安康,八撒麒麟送子,九撒子孫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