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元年(1111),遼天祚帝耶律延禧的生日到了,宋徽宗派出了祝賀使團。
朝廷的端明殿學士鄭允中為“賀遼生辰使”,統率整個使團。使團的副使是一個叫做童貫的太監。北宋派一個太監代表國家祝賀他國皇帝聖誕,大為遼朝君臣不齒。遠遠地,遼朝大臣們指著童貫笑道:“南朝乏才如此!”童貫心裏頭那個惱火喲,可在別人的地盤上又不好發作,隻能在肚子裏把遼人給恨死了。
童貫可不是一般的太監。他雖然被閹了,卻長得虎背熊腰,嘴上還有稀稀拉拉的胡子--據說這和他淨身比較晚有關。因此,童貫被派往西北前線負責與西夏作戰。在陝北,童貫打了幾個不大不小的仗,加上他善於揣摩皇帝和權貴的心理,很快做到了檢校太尉這個武官能做到的最高職位。曆代把持軍權的太監不少,但像童貫這樣有真實戰功的卻不多。所以調回開封後,驕傲的童貫思考著如何建立新的功業。他把目光投向北方的遼朝,為了刺探敵情,他主動要求參加祝賀使團。宋徽宗起初覺得太監擔任使節不合適,但經不住童貫的懇求,最終還是答應了,於是就出現了之前的一幕。
童貫並沒有刺探到多少敵情,便憤怒鬱悶地踏上了回國的路。在燕京南郊的一座驛站裏,他遇到了改變命運的一個人。那天晚上,遼朝的光祿卿馬植主動求見童貫。
馬植是遼朝的大臣,也是個漢人。他的祖先是幽雲十六州的居民,世為遼朝大族,累官至光祿卿。他的日常工作就是負責皇家酒醴膳饈事務,並沒有接觸實質的權力。和多數遼朝的漢人不同,馬植不認為自己是遼朝人,還是以北宋臣民自居。馬植是個能力出眾、政治敏銳的人,這從他沒有去找正使鄭允中而找了副使童貫就可以看出來。童貫才是使團的靈魂人物,他在朝中的影響比鄭允中要大得多。在驛站的燈下,馬植把遼朝的政治、軍事和人事情況向童貫和盤托出。兩人在收複幽雲十六州失地上,達成了一致--童貫是要建立功業,馬植是要回歸祖國。經過了100多年,他們倆還念念不忘幽雲十六州。兩人惺惺相惜,互相強化了北宋重新對遼朝開展奪回失地戰爭的決心。
童貫不方便將馬植帶回北宋,就讓他繼續“身在曹營心在漢”,暗中與邊境的北宋雄州知州保持聯係。
過了五年(公元1115年),雄州知州收到馬植的親筆信。馬植援引孔子“危邦不居”的古訓,表示要南歸“聖域”,恢複漢家衣冠。雄州知州不敢怠慢,用緊急文書發往開封。
宋徽宗得信後和童貫、蔡京二人商議是否接納馬植。童、蔡二人都認為應該接納。於是,北宋下令讓馬植於當年四月入境。馬植被接納後,提前南逃,躲進了童貫家中。他選擇這個時間歸宋,是因為原先被遼朝奴役的東北女真族首領阿骨打建立了金國政權,發兵進攻遼朝。遼兵屢戰屢敗,金國勢力迅速壯大。馬植認為遼朝到了滅亡邊緣,正是北宋聯金攻遼、收複燕雲失地的良機。他是認準時機,有備而來的。
宋徽宗在延慶殿接見了馬植。這次會麵的主要內容被《宋史》原封不動地記載了下來,馬植先是詳細介紹了女真人的崛起和遼國的危機,然後闡述了伐遼戰略:“遼國必亡,陛下念舊民塗炭之苦,複中國往昔之疆,代天譴責,以治伐亂,王師一出,必壺漿來迎。萬一女真得誌,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事不侔矣。”事實證明,馬植對宋遼金三國關係的預測完全正確,聯金抗遼也是可行的,收複疆土的目標近在咫尺。馬植隻預料錯了一點。那就是並不是所有遼國的漢人都像他一樣心念故國,日後宋軍並沒有遇到“壺漿來迎”的場景。當然,這一點並不是阻礙宋軍取勝的主要障礙。
既然前景美好、時機難得、計劃可行,那麼就行動起來吧!還等什麼?
宋徽宗大喜過望,賜馬植以國姓,改名為趙良嗣,任命為大夫參與伐遼圖燕。之後,我們都用趙良嗣來稱呼馬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