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政府派出來解決伊犁外交難題的是一位名叫崇厚的朝廷權貴。
1878年6月,朝廷派遣崇厚為全權大臣出使俄國進行談判,要求俄國歸還伊犁並且引渡白彥虎、胡裏等叛匪回國。
朝廷之所以選擇崇厚,是看重他的兩大優點:
第一,崇厚是滿族鑲黃旗人,受朝廷恩惠多年。他的家世可謂是“三韓貴胄,七葉名卿”,高祖是刑部侍郎,曾祖是河南布政使,父親是南河總督。道光二十九年中舉後,崇厚因煊赫的家世備受蔭庇,接二連三地被拔擢和重用,連他自己都感歎說“天恩高厚,下臣何幸如之”,“非夢想所敢期也”。人們想當然地認為,崇厚受了重恩定然會肝腦塗地為國盡忠。
第二,崇厚是朝野中少數幾個“外交經驗”豐富的官員之一。崇厚最初幫助僧格林沁在大沽海口辦理防務,負責文案,非常偶然地伴送美國使臣到京城換約,從此接觸外交。第二次鴉片戰爭末期,恭親王奕?出任欽差便宜行事全權大臣,督辦和局。他一時也抓不著善於辦理外交的人才,隻能矮子裏拔將軍,拉上崇厚協助自己。就這樣,沒有多少閱曆、沒有經受多少考驗的崇厚,陰錯陽差,被推到了外交第一線。崇厚是在危難之際被選中的,麵對突如其來的“夷務”,一切都是未知數。盡管在與“洋人”的交涉中沒有任何優勢,但他盡了力。隨著國內外局勢的飛速發展,中外交往日趨頻繁,他主管的事務不斷增多,官職也不斷提升,由候補三四品京堂升任侍郎、三口通商大臣後專任通商大臣要職,代表總理衙門與各國交往,任職近十年間,除辦理通商、外交事務外,還負責兼辦海防、訓練“洋槍隊”和創辦生產軍火的天津機器局。
天津教案發生後,需要有人出國向外國賠禮道歉。滿朝大臣沒人願意把臉丟到國外,去給化外蠻夷低頭賠罪。朝廷隻得指定崇厚“充出使大法國欽差大臣”,讓他賠禮道歉後就常駐在歐洲了。現如今,沙俄入侵新疆,朝廷很自然地就讓離聖彼得堡近、經驗豐富的崇厚去找俄國人交涉了。
崇厚的“外交經驗”不可謂不豐富,可他“交涉”的內容以事務性、程序性的居多。政壇上有一類人,官運高照,在外人看來是經受了各種曆練,其實壓根沒真正辦過什麼事也不會做什麼事情。可就是這樣的人,飛黃騰達、平步青雲、戴紅花戴高帽都和他有關。崇厚就是這樣的“幸運兒”。
這次去俄國的交涉,外表光鮮、肚子裏沒貨的崇厚就惹出了大紕漏來。
1879年10月2日,崇厚擅自簽訂了《裏瓦幾亞條約》(又名《交收伊犁條約》)。條約規定: 中國償付沙俄“代收代守伊犁兵費”500萬盧布(合白銀280萬兩);割讓霍爾果斯河以西及伊犁南境的特克斯河流域的大片領土給俄國;將喀什噶爾及塔爾巴哈台兩處邊界作有利於俄國的修改;俄商在中國蒙古地方及新疆全境免稅貿易;增辟兩條由陸路到天津、漢口的通商線路;俄國在嘉峪關、烏魯木齊、哈密、吐魯番等多地增設領事。
崇厚的確實現了此行主要的外交目的: 收回伊犁。但卻喪失了比伊犁主權更多的主權。即便是伊犁,也隻是名義上歸還了中國,按照《裏瓦幾亞條約》的領土劃定,回歸後的伊犁將是一座孤城,北、西、南三麵被俄國包圍。
《裏瓦幾亞條約》一經公布,掀起軒然大波。其中明顯的喪權辱國內容就是讓一味投降的庸才也接受不了。“街談巷議,無不以一戰為快。”
朝廷將《裏瓦幾亞條約》發給大家討論,幾天之內,朝野一片沸騰,奏折像雪片似的飛到慈禧太後的麵前。大臣們的意見基本一致: 拒絕合約,嚴懲崇厚。
愛國人士懷著一顆赤誠的拳拳之心,對《裏瓦幾亞條約》的反對最為激烈。督辦新疆軍務的左宗棠言辭也最為激憤。他在奏折中指出:“察俄人用心,殆欲踞伊犁為外府,為占地自廣,藉以養兵之計,久假不歸,布置已有成局。我索舊土,俄取兵費巨資,於俄無損而有益。我得伊犁,隻剩一片荒郊,北境一二百裏間皆俄屬部,孤注萬裏,何以圖存?”崇厚簽的《裏瓦幾亞條約》隻能收回一座伊犁空城,周圍的土地劃歸俄國,並且要向俄國賠付軍費。孤城如何生存?遲早還是被俄吞並。試問,以如此巨大的代價換回這樣一座孤城有什麼用呢?左宗棠進一步指出俄國的狼子野心:“觀其交還伊犁而仍索南境、西境屬俄,其詭謀豈僅在數百裏土地哉!界務之必不可許者,此也。……俄官則欲借此為通西於中之計,其蓄謀甚深……俄之初意隻在嘉峪關一處,此次乃議及關內,並議及秦、蜀、楚各處,非不知運腳繁重,無利可圖,蓋欲藉通商便其深入腹地,縱橫自恣,我無從禁製耳。”一針見血,指出了俄國占領伊犁為其深入中原打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