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五年(公元1899年)前後,華北大地的直隸、山東等省的鄉鎮市集出現了一批批扛著“扶清滅洋”大旗,宣稱“神拳”、“神團”的義和團民。他們往往吸引成群觀眾,給了無生趣的下層百姓的生活注入了激情、興奮和難得的希望。
義和團民是怎麼練拳,怎麼招攬新人的呢?
他們先在街麵上開辟出一塊場地,吸引群眾圍觀。表演完尋常的刀槍棍棒之後,義和團最吸引眼球的壓軸本事是“刀槍不入”。一群團民用抬槍、洋槍裝藥填子,瞄準站在百步開外的同伴。那些同伴都袒胸露腹,毫不畏懼地迎接槍彈打擊。在圍觀人群的驚歎聲中,數槍齊放,硝煙散起。人們扭頭去看被瞄準的團民,他們竟然巋然不動,還笑眯眯地從手中拿出子彈來示眾。人群響起了更大的驚歎聲,都為義和團刀槍不入、赤手擒彈的本領所折服。很快“奔壇求教者如歸市”,義和團便在當地擴展了組織。
其實,所謂的“刀槍不入”是一場騙局。機關就在子彈上麵。槍膛裏裝著的並不是真的子彈,而是“香麵為丸,滾以鐵沙”的假彈,開槍時麵丸化為青煙,既沒有殺傷力又渲染了煙霧效果。被瞄準的團民早已在手掌裏藏了真彈,這邊槍一響,那邊即以快捷的手法將捏著的子彈亮出,佯做接住了射來的槍彈。
這樣的表演並不高明,並不能讓所有人信服。也有觀眾心裏疑慮重重,可極少有人出來拆穿義和團民的表演。一方麵是義和團旗幟招展、鑼鼓震天,營造出來群情激昂的熱烈場麵很能鎮服心懷疑慮的人,更重要的是大家需要一個“刀槍不入”的神話來振奮精神。即便是理智的懷疑主義者,對“刀槍不入”也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1899年前後是外辱日迫、中國人情緒鬱悶的年代。沉重的賠款、趾高氣揚的教會、此起彼伏的教民糾紛和中國領土上的外國租界、外國軍隊一樣,刺激著中國人的神經。甲午戰敗給蕞爾小國,《馬關條約》讓中國人視為奇恥大辱。條約規定的巨額賠款都從民間籌集,辦法隻能是在本來就已經很重的賦稅基礎上再攤派苛捐雜稅。老百姓怨聲載道,官府中人也不願這麼做,可又不得不這麼做,最後大家的火氣都對準了始作俑者--洋人。偏偏在華洋人又火上澆油,社會上經常爆出洋人依仗特權奪人錢財、信教民眾仗勢欺人、教會幹預地方司法、地方官員袒護教民的新聞來。特別是德國占領膠州灣,強劃山東為勢力範圍,掀起了列強在中國搶占勢力範圍的狂潮,加劇了中外矛盾。老百姓對教會、對洋人充滿仇恨,需要發泄情緒。義和團的興起恰逢其時,一下子就成了老百姓寄托希望、發泄仇恨的載體。
義和團初名“義和拳”,起初是山東、直隸社會底層民眾的秘密結社組織。嚴格地說,義和團還算不上是“組織”,因為它一直沒有形成固定的組織結構,沒有協同一致的行動,沒有明確的規章製度,也沒有明確的領導人。和19世紀中國大地上其他的秘密結社組織一樣,義和團長期在民間斷斷續續地發展,像荒草一樣生死不定。恰恰因為它在早期力量薄弱,入不了清朝官府的法眼,才得以在大的民間組織被官府一一剿滅後異軍突起、傲視群雄。在老百姓仇外的大背景下,山東各地大刀會、紅拳會以及其他秘密結社的成員紛紛自稱義和團,義和團組織迅速膨脹。在老百姓眼中,它儼然成了抗強扶弱、對付外辱的正義化身,大家都踴躍參加義和團。一時間,義和團運動席卷華北大地。轟轟烈烈的,老百姓都去“練拳”了。
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兒都飛進來了。義和團在組織膨脹的同時,人員和思想泥沙俱下、魚龍混雜,不可避免地加入了許多愚昧迷信的內容(比如刀槍不入、燒符喝水、噴火吞金、跳大神等)和偏激極端的思想(最突出的就是全麵、徹底地否定西方事物,極端仇視外國人,順帶著把學外語、用進口商品的中國人也列為“二毛子”、“三毛子”直至“十毛子”)。
中國民間蘊含的力量是極其巨大的,也是缺乏組織的。
中國曆史一再證明: 如果沒有合理的組織和疏導,中國民眾突然爆發出來的能量是極為可怕的。1899年的中國就麵臨著這種可怕力量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