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使館區成為一座孤島的同時,各國援軍開始雲集天津大沽外的渤海灣。
6月16日,各國援軍在大沽炮台與清軍展開激戰。當天中午,慈禧太後召開禦前會議商討對策。處於帝國金字塔頂端的王親大臣、六部、九卿100餘人悉數參加了決定天下命運的這次會議。
會議糾結於如何看待義和團的問題。一派是堅持袒護、利用義和團,另一派反對利用義和團,立場堅定,涇渭分明。袁昶說:“拳實亂民,萬不可恃。就令有邪術,自古及今,斷無仗此成事者。”他們一派主張鎮壓義和團,迅速穩定局麵,然後與外國交涉。慈禧對外國人心存忌諱,反駁說:“法術無足恃,豈人心亦不足恃乎?今日中國積弱已極,所仗者人心耳。若並人心而失之,何以立國?”既不想與外國交涉,又沒有強大的力量可以依靠,她隻能轉向義和團。“法術無足恃”表明慈禧對義和團那套三腳貓的功夫也不相信,她看重的是義和團狂飆運動中體現出來的“人心”。強烈對外的社會心理是和慈禧太後的意誌一致的,是可以利用的。
會議討論的結果是: 第一,由榮祿派兵保護使館區。等京津鐵路修複後,使館人員願去天津與否,悉聽尊便;第二,千方百計阻攔八國聯軍進京。可見當時,清政府還不想與列強開戰,但又想不出妥善的解決方法,隻求維持現狀。總理衙門將朝廷的意見通知了各國使節,榮祿也派出了清軍保護使館區。
17日,大沽炮台陷落的消息傳來。下午3時,慈禧太後緊急召開第二次禦前會議。會上,慈禧拿出了一份列強的“照會”。照會內容四條: 一、 指明一地,令中國皇帝居住;二、 代收各省錢糧;三、 代掌天下兵權;四、 勒令慈禧太後歸政光緒皇帝。如此重要的照會據說是榮祿的門生從江蘇搞來,通過榮祿轉呈的。也有人說是“大阿哥黨”們炮製的這份照會。總之,後人大多懷疑此照會的真實性。普遍的說法是照會的四項要求早就在西方人中流傳。上海英文報紙《北華捷報》曾發表一篇社論,明確提出了這四項要求,後來又被轉載在《字林西報》上。可能是在此文刊登前,被報社華裔職工獲悉,輾轉被江蘇糧道羅嘉傑所悉。羅道台將之當成重要情報彙報給了北京。不論真假,它對慈禧的心理造成了巨大打擊。慈禧和列強的矛盾實質是權力之爭,慈禧害怕西方推翻自己的地位。之前西摩爾的進軍,現在大沽炮台失陷、列強大軍雲集天津,再到眼前明確逼自己退位的照會,無不切割著慈禧脆弱的神經。
內容一宣布,依附慈禧權力的載漪等20多人哭成一團,宣誓效忠太後老佛爺,要求和洋鬼子誓死一戰。慈禧惡狠狠地說道:“今日釁開自彼,國亡在目前,若竟拱手讓之,我死無麵目見列聖,等亡也,一戰而亡,不猶愈乎?”慈禧這番話大有為了自己的權位而不顧國家存亡,脅迫天下與西方世界一戰的豪賭心理。贏了,慈禧保住了權位;輸了,國家敗亡,生靈塗炭。載漪等人卻在一旁眾口一詞助陣:“非戰不可。”慈禧於是拍板:“今日之事,諸臣已聞之矣,我為江山社稷,不得已而宣戰。”
袁昶、許景澄二人趕緊勸阻慈禧太後不能依靠義和團,更不能向列強宣戰,不然會國破家亡。慈禧太後正在氣頭上,降旨將二人處斬:“許、袁二人其罪在聲名惡劣,平日輸洋務,各存私心。每遇召見時,任意妄奏,莠言亂政,且語多離間,有不忍言者。”許袁二人死後,家人不敢收殮,昔日的同事、兵部尚書徐用儀代為殯葬。載漪、剛毅等人得知後,指使一夥義和團民闖入徐家,將徐用儀及全家人緊緊捆住後亂刀捅死。一不做二不休,載漪、剛毅又指使團民去聯元家中殺害了聯元、逮捕了立山。立山多次公開懷疑義和團的“神術”,團民抓住他後在義和團壇前焚表查驗他是不是“二毛子”。查驗時,紙灰上升,表明立山不是二毛子,但團民還是將他投入監獄。徐用儀、聯元的死和立山被捕,慈禧太後都不知曉。載漪、剛毅等人事後請旨誅殺三人時,慈禧立即同意殺戮三人。這表明,慈禧已經漸漸偏離了正常思維,多少染上了極端排外的情緒。諷刺的是,殺害徐用儀的聖旨給他定的罪名是: 辦理洋務貽患甚深。
開明官員橫死,頓時讓朝堂上下噤若寒蟬。沒有人再敢勸阻慈禧太後理性行事了。
慈禧也曾派剛毅、刑部尚書趙舒翹等人出京考察義和團運動的真相。可她選的這兩個人都是根深蒂固的保守排外分子,出京後看到義和團民到處搗毀鐵路電線、焚燒洋書油畫,“於我心有戚戚焉”,從心底裏認同了義和團的思想。結果他們回來大誇義和團的好處,鼓吹義和團可用。這對慈禧在非理性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