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3)

最近,林玲發現黃一斌自7月13日晚上在俱樂部廣場給北鋼職工演講後,他的精神非常愉快。不像是三個月前還在醫院病床上躺著的老人,倒像是年輕人。在屋子裏踱步居然搖著頭哼起歌。她細聽,是江南民歌《茉莉花》。這首歌優美動聽,易學好唱,朗朗上口,讓人聽得輕鬆舒暢。看來,人的健康與精神作用有密切關係。

又一個星期天。林玲原計劃吃罷午飯回婆婆那裏給兒子洗衣服,黃一斌的一個建議使她改變主意。

吃午飯時,她和黃一斌麵對麵坐在餐桌前。兩人麵前各放碗大米,桌上擺著四盤菜。黃一斌喜歡在吃飯時閑聊,他邊往碗裏夾菜邊說:“剛才我買菜的時候碰到田貴,他動員我去跳舞。下午咱們去吧。”

“是嗎?田師傅會跳舞?”林玲停住手中的筷子,不相信地問。她心想,田貴長得又高又胖,怎麼會喜歡上跳舞呢?北鋼退下來的老工人大多喜歡搓麻將,每天下午,晚上互相邀請在一塊消遣。在院子裏就能聽到一些窗戶大開的屋子裏傳出“嘩啦啦”的洗牌聲。

黃一斌說:“田貴說他得了糖尿病,不能多坐,非動不可。”

“噢。”林玲明白了,原來如此。糖尿病,富貴病,坐著不動血糖高。看著黃一斌那樣好的興致,她實在吐不出口回婆婆那裏洗衣服。便說:“去吧,你也應該多動動。”黃一斌聽後,高興地說:“我有幾年沒進舞廳了。沒想到今天能和你一塊去,真讓人感慨萬千。”

林玲低下頭,看著碗中的米沉思。黃一斌的話讓她想起往事,心裏不由得泛起陣陣遐思。在那裏她和鄭建忠、陳玉強相識,和他們攜手共舞,在音樂的海洋中漫步。那是多麼美好浪漫的時光,讓她常常在夢中縈繞。

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記憶隻是美好,去那裏重溫過去,是重視現實,熱愛生活。

下午3點。林玲和黃一斌來到北鋼工人俱樂部。舞廳還在那個位置,她曾經幾十次路過那裏,僅僅是瞥上一眼就匆匆而過,無心眷戀。今中午,她稍睡了會兒,便起床修飾打扮。她把短短齊耳的黑發梳得蓬鬆整齊,臉洗淨,做按摩,施淡妝,轉眼間把自己打扮得年輕靚麗,光彩四射。

她給黃一斌沏了一杯淡淡的茉莉花茶。這是他的生活習慣,午休後要喝兩杯茶,然後去書房看書寫作。黃一斌的書房隻允許她一人進,其他任何朋友還是客人都不能進去,擔心別人進去亂翻,弄丟稿子。

黃一斌起床後,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喝茶。當林玲從洗漱間出來,站在他麵前,讓他驚奇。他看到她,穿著一件淡黃色的連衣裙,凹凸出豐滿窈窕的身材,呈現著青春的魅力。看到她圓圓的臉龐麵如桃花,清新靚麗。他不由得驚呼:“哎呀,小林!你這一打扮年輕了十歲。這哪像兩個孩子的母親。”

林玲白玉般的臉上泛出羞紅,但她很快自然。她走過去拉住黃一斌的手,略帶撒嬌地說:“我喜歡那裏。很長時間沒去了。走吧,咱們。”

黃一斌匆匆把茶水喝盡,站起來說:“我去洗把臉,把領帶係上。男人跳舞得係領帶。”

林玲把領帶拿來。黃一斌洗過臉,站在鏡子前梳頭發。她過去站在他身前,低著頭,細心地給他係領帶。

黃一斌心情特別舒暢,滿意極了。他心想,這麼漂亮的女人給他係領帶,這是哪輩子修來的福。他由衷地說:“我該怎樣謝謝你?”

林玲嬌嗔地看黃一斌一眼,垂下眼簾,隨意地說:“謝什麼呢?應該的。”

舞票是林玲買的,也就是說她花錢。因為黃一斌的工資卡已交給她使用,她不要也不行。他在住院期間哪能去銀行取錢,隻能由她來辦。這樣,兩人出門花錢都是她。

舞票漲價了,十年前是1元一張,現在是2元一張,按漲幅來說並不算多。她現在的工資是十年前的三倍。

舞廳門上還是掛著一條大大的外紅裏黑的雙重門簾。掀開門簾往裏看,光線暗淡,看不清人影。她忙返身挽住黃一斌的胳膊。一個聲音提醒她,是收票員:“慢點,注意旁邊有人。”他們站在門口,眯縫著雙眼去適應彩燈閃爍半明半暗的光線。

一會兒,她看清了。舞廳似乎沒多大變化,牆上還是掛著一串串像蛛網似地彩燈,閃閃爍爍。一盞轉燈仍在屋頂正中吊著,慢悠悠地旋轉,放射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光。四周的射燈,光線暗淡,起著點綴色彩的作用。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

沒樂隊了。可能是為節約資金,四周的牆壁上掛著幾個大號音箱,傳出悠揚悅耳的音樂,音樂中夾著“咚咚嚓嚓”的鼓點。她靜心細聽,這時燈光已全部熄滅,漆黑一片,依稀能看到舞池中一對對蒙蒙朧矓的人影。是慢四步,怪不得要全黑掉燈。她湊到黃一斌的耳旁說:“等一等吧,慢四步。”

黃一斌“噢”了一聲說:“聽出了。布魯斯。”

林玲知道,他說的“布魯斯”是慢四步國標的稱呼。其風格文靜安逸,莊重深沉,平穩悠閑,顯得高雅大方。跳好了感覺很舒服。

她朝四周環視一圈,看到不遠處有綠色燈光,上麵亮著三個字“休息室”,下麵有扇門。哦,增加了休息室。這可能是讓累了的人進去喝茶休息,也可能是讓有煙癮的人進去抽煙。這好,對喜歡抽煙的人是個關心。否則,他們煙癮來了,不管別人是否接受,坐在那兒使勁抽,一片煙霧彌漫,間接損害了別人健康。但她理解抽煙人的毛病,那是習慣。讓他們長時間不抽煙身上會難受。她的親人熟人幾乎都抽煙,設個休息室好。

過了會兒,慢四步結束。燈光逐漸變亮。舞池裏的人向四周散去。很快,音箱裏傳出一曲歡快的舞曲,剛落座的人們,有些人根本就沒坐,在舞池邊站著,扭身就邀請舞伴跳舞,轉眼間舞池中湧進對對舞侶。

黃一斌看到舞池中成雙結對的男女,在優美動聽的音樂中縱情跳動,他的心也隨之昂奮,扭身去看林玲。

林玲已注意到黃一斌想跳了,她伸出右手,優雅地略微彎腰:“請,黃伯伯。”

黃一斌含蓄地點點頭,開句玩笑:“應該是男的請女士。”

林玲臉含笑意,順口而出:“我是小輩,應該我請你。”

“好的。”黃一斌托住林玲的腰,挽住她的手。

這是曲中四步。蒙古族情歌《敖包相會》。是50年代電影《草原上的人們》中的插曲。一對蒙古族青年男女,在廣闊的草原上月光下的約會。男女二重唱:

“十五的月亮升上天空喲,為什麼旁邊沒有雲彩,我在這裏等待著美麗的姑娘,你為什麼還不到來喲。如果沒有天上的雨水喲,海棠花也不會自己開,隻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喲,你心上的人就會到來喲。”

黃一斌年輕的時候看過這部電影,對影片中男女主人公騎馬馳騁,縱情歌唱的約會鏡頭留有很深的印象。當他聽到這首歌時,馬上心情激蕩,精神煥發,舞步走得嫻熟自如,嘴裏也輕輕跟著哼。

林玲已有七八年沒跳舞,雙腿變得僵硬,但她畢竟有以前跳舞的功底,很快和黃一斌配合默契。

蒙古族歌曲音域寬廣,曲調優美,抒情性強,大多是情歌,充分表現出蒙古族青年追求愛情,直爽自由的性格。林玲在優美抒情的音樂中走的心情蕩漾,情緒激動。她隨著歌詞時不時輕輕唱:“隻要哥哥你耐心的等待喲,你心上的人兒就會到來喲……”她的眼睛在多彩變幻的七色轉燈下變得迷離蒙朧……而優美的音樂,協調的舞姿,光幻的作用使她回到過去,想起鄭建忠,一會又想起陳玉強,而現實的是黃一斌。三個男人的音容笑貌不斷在她眼前變換,她仿佛回到從前,自然地蕩起笑意,朝黃一斌脈脈含情地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