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都城的天空陰鬱了一整天，從早到晚，越來越沉，最終在傍晚時分黑雲壓城。
一道醞釀許久的閃電很突兀地驚現，劃破不知有多厚重的黑雲，在殷都城上空炸開，驚雷響徹天地。
不多時，天空中的雲層裏便擠出水來，嘩啦啦滂沱而下。
一眼望不到邊的殷都城，迎來了開春來的第一場雨，隻是，這場春雨未免勢大了一些，若不是此時隻是三月，還以為夏季到來了。
殷都是殷商帝國的中心，也是這塊大陸人族的中心。殷都的繁華，無法用言語表達。隻是在這一刻，這座都城也被這場奇怪的春雨渲染著帶上了一襲倦意。
徐衝蹲在朝陽巷七十二號門前的屋簷下，手裏拿著一個饅頭，饅頭被雨水打濕了一半，有些發泡鼓脹。他張嘴咬了一口，咀嚼了兩下，卻急忙吐出來，皺眉惱怒地罵道：“媽的，大老遠跑來這裏，連口熱飯菜都吃不上，還要淋著雨吃著發泡的隔夜饅頭，這都是哪門子破事？”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身後傳來咀嚼饅頭的嘖嘖聲，聽那頗有節奏的聲音，似乎那人吃這發泡的隔夜饅頭還吃得挺想。
於是，他惱怒地回過頭去，看著蹲在牆角吧唧吧唧吃著饅頭的壯碩少年，沒好氣地說道：“很好吃？”
壯碩少年聞言，抬起頭看著他，憨厚的臉上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因為嘴裏含著饅頭，聲音有些含糊：“雖然比不上前些天在路上吃的那些野果和生魚，但味道還不錯。”
徐衝聽罷，眼珠子連連往上翻，一臉鄙視地看著壯碩少年，咕噥道：“真是槽人槽命，一個饅頭也吃得這麼歡，看你這點出息。”
壯碩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捎了捎亂糟糟的短發，憨憨地說道：“你也知道，我們從小就在山裏吃著生魚活禽長大，很少有機會吃這些東西的……”
徐衝一聽，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急忙伸手打住壯碩少年的話，他一想起那些活生生的魚和活禽，胃裏就不自覺地一陣翻滾。
之前他是被逼無奈，在蠻古族部落待了三個月，幾乎天天吃著活禽，過著原始人的生活。如今想起，那些血腥瞬間就出現在他口鼻之間，讓他有些想作嘔。
壯碩少年不理會他，自顧吃著饅頭，顯得津津有味。不多時，一個饅頭就被他吃完。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徐衝手中的那個被咬了一口的饅頭上。
“你還吃不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徐衝很無語，最終還是將手上的饅頭遞過去。壯碩少年絲毫不嫌棄，反而是很欣喜，接過饅頭又是吧唧吧唧吃起來。
徐衝的呼吸有些粗重，深呼吸幾下後，才恢複平穩，他看著壯碩少年，有些語氣深長地說道：“陸蠻，既然族長讓我帶你出來，我們此行就是代表蠻古族部落，所以我們要注意形象，不能掉了蠻古族部落的名聲，我知道你習慣了在部落裏吃活禽，但這裏是人族世界中心，是殷都，很多人都在看著我們，我們必須要注意形象，至少，像‘饅頭很好吃’這種話以後還是別說了。”
壯碩少年抬起頭，左右四顧幾眼後，才有些茫然地看著徐衝，呆呆地問：“哪裏有人看著我們？”
徐衝的呼吸又粗重了，看著壯碩少年誠懇認真的模樣，他突然有種想用鞋底在上麵拍幾下的衝動。
“這是一種措辭！”徐衝隻能這樣解釋。
“措辭是什麼？”壯碩少年不解，但他看到徐衝神色不善後，急忙閉嘴，憨憨地說道：“反正你說什麼我就聽你的，不過，我現在好餓，先吃饅頭。”
徐衝額頭上青筋冒起，怒道：“要不是你把族長給的銀錢弄丟了，我們用得著在這裏蹲大街淋雨吃饅頭，你……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呼呼，真是氣死我了。”
壯碩少年陸蠻抬起頭，很無辜地說道：“我沒有弄丟，是早些時候在街上被人偷去的。”
徐衝很生氣，怒道：“你把錢袋子都掛在褲頭上，那些小偷不偷走才是天理不容。”
陸蠻皺了皺眉，不解地道：“這裏的人真壞。”
他在部落裏的時候，從來就沒聽說過偷人錢財的事情。若是有人丟了東西，其他族人都會撿到送回來，更別說去偷了。
所以，他覺得殷都裏的人很壞。
徐衝覺得跟這個家夥不能好好聊天了，就轉過身，看著安靜無人的巷子發呆。在他背後，背著一把刀，刀鞘是烏黑的，看著很沉重。刀身在刀鞘裏，不露刀光，刀柄是黑色的，與刀鞘渾然一體。
朝陽巷裏無人行走，隻有七十二號門前兩個無處可去、身無分文的少年在靜靜地等雨停。
“等雨停了，我們就去四大學院報名考試，應該不會露宿街頭挨餓了。”陸蠻站起來，走到徐衝身邊，看著雨簾下的朝陽巷，輕聲說道。
“四大學院的招生考試在五天後，現在去誰理會我們？而且，我們餓了五天，哪裏有力氣去參加考試，我看這一次我們就要客死他鄉了。”徐衝沒好氣地瞪了陸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