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裏?”清澄張望著門口,卻沒看到兄長的身影,她已有不好的預感了。
陰遲寒緩緩開口說道,“他的魂魄。”
他手中捏著一個小盒子,清澄打開之後,一束淡青色的光芒從裏麵射出來,麵前站著的正是兄長沈從筠。
他滿身是血,衣衫襤褸,胸前一個大洞,直穿後背。血窟窿的洞,將衣服全被浸染成紅色。更刺目的是他臉頰上竟然刻著深墨色的字。
用刀刻鑿人麵,再用墨塗在刀傷創口處,稱之為墨刑,是大祁王朝最殘忍的刑法手段。隻有危害江山社稷的千古罪人才會被刻字,刻以‘奴’字,死後都要被埋入萬丈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而兄長他俊朗的麵容上,額頭上那刺目的字正是‘奴’字。
兄長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竟然被如此對待?
清澄忍不住淚如雨下,伸手欲抱住兄長的身體,伸出的兩手卻抓空了,眼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身子從兄長的身體裏穿過去,那一刻你會感覺空氣在跟你開玩笑,老天爺也再跟你開玩笑。這場玩鬧,將你置於死地。為何會這麼突然?
陰遲寒迅速跑過去想要接住清澄踉蹌的身子,奈何他變不回原來的樣子,短短的爪子張開,再也抱不到清澄的身子了。
清澄跌坐在地,淚水模糊了雙眼,若說這淚是一滴毒藥,她此刻早已把自己毒死了。
“兄長,你為何不等等我?”她說完後,突然自嘲地笑了,“等我又如何?我也自身難保。”
沈從筠附身,垂眸,寵溺地摸摸清澄的頭,雖然那手變得虛無,再也無法真正觸碰到清澄,但他依然想要告訴她,“兄長,怎麼會怪你呢?清澄,我隻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太子他,他會認為我是叛徒。”
沈從筠這一生都是在為沈家活,為了父親,他奮力殺敵,拚了命建功立業,不過是換父親一句‘很好,記住你是沈家長子,隻能更好。’可他把命都丟了,再也做不到更好了。
為了從雨和娘親,他奮力殺敵,隻為加官進爵,才有能力保護他們。可他把命都丟了,親情再也撿不起來了。
為了大祁王超,他奮力殺敵,到頭來不過是別人的替罪羊。他的命已經丟了,再也不能揮舞刀劍了。死後伴隨著的隻有兩個字,‘叛徒’。
“兄長,我永遠記得,在那個恐怖的夜裏,是你伸手將我扶起。”那夜,她的親弟弟押著她去靈堂同紙人一起燒掉,給祖母做陪葬。誰都可以輕易將她踩死,唯有兄長扶了她一把。
如果沒有兄長,她根本不可能在沈家活下去。
沈從筠輕輕地笑了,這一笑包含太多。“傻姑娘,我救你也是想利用你,可你卻讓我狠不下心來。從雨走了,我也離開了。我們沈家這些兒女的命總歸是不好的。”
“兄長,對不起。”清澄的聲音哽咽,哭得滿臉淚水,開在寒風裏的傲梅,勝過了寒風,卻沒躲過寒霜,冰封寒冬,也是一種結局。
“傻姑娘,沒有誰對不起誰,命運早就注定了這一切。兄長,隻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沈從筠這一刻看淡了,看淡了親情,看散了一切。存於世,執念一旦散了,魂魄也會隨風而逝。隻待再幻虛像,曆經幾世劫難。
這時,突然一陣寒風席卷包裹著黑影,從營帳內衝進來。
來的是絕念,他神色慌張,半跪在陰遲寒麵前,“尊主,輪轉王的人已經找到這裏了。尊主不該強留沈從筠的魂魄,更不該使用隱魂方盒。尊主隻要使用陰間的鬼物,就一定會被追蹤到。尊主,絕念求您先保全自己吧。”
清澄雖然沒聽懂絕念具體說的什麼意思,但她知道肯定是因為兄長的魂魄,讓陰遲寒惹上麻煩了。
她俯身將兔子抱在自己的懷裏,“到底是怎麼回事?”
陰遲寒有些尷尬,雖然這種不自在的感覺體現在這緊急時刻不應該,但他不習慣在自己的屬下麵前,被清澄當做寵物一般。
“他已死兩日,按規矩應由鬼差引入地府,我在半路將他魂魄劫回,並用了隱魂盒將他帶來見你。現在必須讓絕念將他帶回地府。”陰遲寒語氣冷峻,簡單說清了來龍去脈,聽起來簡單,其實他冒了很大風險。
沈從筠生前遭非人折磨,魂魄因其受損,難以承受陽氣灼燒,他隻能用隱魂方盒將他帶來。盡管他知道會帶來什麼的結果,他也那麼做了。但他絕不是任人宰割之輩,將輪轉王引出來,他自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