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疑秦家兄弟是淩邱國的奸細,但若蘇世子死了,奸細與否還重要嗎?待到打敗淩邱國,班師回朝,秦家兄弟再又異動,他就要動手了。
他考慮了那麼多,唯獨沒有想過清澄。沈從筠是她的兄長,是她的親人。
“那你為何要讓一個無辜的人受盡折磨?在我被擄到淩邱國之後,沒有一刻不在期待著你率兵兵臨城下。”清澄沒有說,‘多麼期待著你來救我。’現在說這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祁嚴眼神黯然,此刻的他竟顯得那麼的落寞和哀傷。“對不起,那時我還沒醒來。如果我早些醒來,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祁嚴說到此處,情入深處,展開雙手,想要擁清澄入懷,低頭看到那隻兔子,一時之間興趣索然。
“如果你早些醒來,是先來救我,還是先算計蘇世子?”如果換做從前,清澄絕不會貿然將話說得這麼明白,因為她害怕失望,但此刻她特別想問清楚祁嚴,也許是想早日有個了斷,絕了自己的那份心和不甘。
祁嚴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坦率直白,讓他有些招架不住,足足沉默了幾秒鍾的時間,抬眸,輕呼了一口氣,“不打敗蘇世子如何能救你?你願看到我衝動進攻,慘遭俘虜的下場嗎?”
他的心像一枚苦杏仁,撥開皺巴巴的皮,割破舌頭和喉嚨,和著苦澀的血,慢慢地吞下。也許苦杏仁也會在心底裏發芽,結成果實,但埋下的種子始終是為了他日後的榮辱。
清澄輕笑著,看著祁嚴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眼裏看到自己的影子,可他的眸底裏隻有散不盡的陰霾,哪還有她清麗的容貌?
“你說得沒錯,哪會有女人想看到自己欽佩的男子被俘,被辱?從高高的天上跌落泥濘裏。可我不一樣,即使渾身裹著泥巴,也玷汙不了那顆心。”清澄對祁嚴的言論,不敢苟同。
他說得完全沒錯,的確隻有保全自己,才能救人。
如果在以前,清澄完全會讚同他的做法,認為他理智,清醒,難得。
可現在不一樣,因為在她身邊現在就有個蠢貨,拋棄了陰間鬼帝的位子,變成了可憐的兔子,還要躲避地府的追殺,隻為了在她懷裏。雖然不知道這個蠢貨到底在算計什麼,但清澄很歡喜。
她覺得這個蠢貨很有趣。她反倒覺得他既然敢拋棄一切,必然也有信心和能力奪回一切。
在清澄懷裏的小白兔,突然打了一個噴嚏,他眼神有絲幽怨。如果陰遲寒知道清澄心裏暗罵他是蠢貨,此刻絕對要氣的跳腳,用爪子撓死清澄的胸口。
陰遲寒在這裏聽清澄和祁嚴的對峙,深感無趣。說來說去,其實很簡單。祁嚴又要權力,又要尊嚴,還想要女人,癡心妄想。清澄連續發問,隻會讓自己陷於無奈。畢竟她改變不了祁嚴的本性。
“清澄,不管你信不信,你在我心裏始終有個位置。”祁嚴似乎不想再糾纏,隻說自己想說的。
清澄沉默了幾秒,看向搖曳的燭光,“兄長的仇,我會自己報。我們之間,再無糾葛。”
她側眸,寒光乍現,淩亂而起的發絲,修飾著她瘦削的側臉,眸光裏閃爍著的是冷漠。
轉身離開,灑脫無痕,衣袂飄飄,散盡真情。
祁嚴伸手想要拉住她,手心裏隻冷冷劃過她的衣袖,用力抓,已為時已晚,本欲脫口叫住她,又將嘴裏的話咽下。
她哪還有什麼退路?希望明日一早,她會來找他。他的尊嚴和高貴,自信她不會放手,即使放手,也會轉身回頭。
帳篷外閃過兩個人影,是秦家兄弟。見清澄出來,迅速離開。
而清澄一出來,正好碰到了冷南風。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心知肚明。祁麟的後事安排妥當了,此後這世間再也沒有紈絝放肆的三王爺,邪魅冷笑的祁麟。
冷南風進帳篷複命,雙膝跪在地上,嚴肅生冷的語氣無論多麼極力掩飾,還是透露著悲傷,他和祁麟的兄弟情誼更勝主仆。
“回稟太子,已經找到三王爺的屍體。三王爺跌下了山崖,麵目全非,唯有身上的半塊虎符為證。現已將三王爺帶回來了。”冷南風將手裏的虎符呈上,交給了祁嚴。
祁嚴接過虎符,手指細細的摩挲著虎符上的紋路,往後再也沒有人能和他各執虎符,共享權力。兩塊虎符終於合成了一塊,代表著祁麟的離去,屬於他的時代已經開啟了。
“你倒是盡心盡力,這虎符上幹淨無暇,微有血跡之外,並無沙土。來時的路上,你擦幹淨了?”祁嚴一手輕扶起冷南風,看似無意的話語裏,透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