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邊境夜襲涼,狂風呼嘯,似要將帳篷吹塌,輕輕一閉眼,真以為自己處於沙漠風暴中心。
她孤寂一人躺在潮硬的木板上,腳上冰涼一片,想要將身子蜷縮在一起,微微一動,胸側兩邊傳來劇痛,肋骨錯位,稍有不慎就會戳穿肺部,隨之將死。
夜末,她腦袋昏昏沉沉,有高燒的狀況,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說明她的傷口已經感染化膿。
呼吸深重,痛不能自已。一夜未眠,在疼痛中煎熬著。
這一次南陽之行,真是坎坷,她到底能否平安歸去?
燒得迷糊之際,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清澄,醒醒。”
清澄張開唇,喉嚨處幹裂的痛,要將她的聲帶撕碎。“兄長。”
“餓了嗎?”沈從筠不知清澄的肋骨骨折,看她臉頰處滾燙泛紅,手心輕輕觸摸到她的額頭,手心灼傷劇燙,他神色一驚。
“怎麼燒得這麼厲害?”沈從筠語氣裏充滿了擔憂,一雙深邃沉穩的眼神裏浸潤著憐惜之意。
“我肋骨斷了。”她聲音沙啞,嗓子裏似乎在冒火。喉中有痰,輕輕一咳,震裂了肋骨,痛得她咬緊雙唇,說不出話來。
“你等著,我去請軍醫。”沈從筠起身準備出去,清澄抓住他的衣角。
輕笑淡然,“我也是醫師啊,不要緊。我不想給你添麻煩。”軍中藥材短缺,軍醫匱乏,為負傷的將士治病就已經夠耗費精力和物力,她初來乍到,就要占用人力和藥材,實屬添麻煩。她不想給沈從筠添麻煩,也不想讓他人覺得她無用。
“真的嗎?”沈從筠試探性地問道,其實請軍醫一事遠遠沒有那麼容易,要層層通報批準,每一個營地配備的軍醫都有嚴格的規定,用藥更是嚴苛,精確到用法用量,報由軍務,再由將軍親自審批。
他在軍營中隻不過是個副將,行事多有不便。若是違規用藥,違背軍法律,就會讓秦業抓住把柄。
沈從筠心不安,一次次地問清澄,“真的沒事嗎?說實話。”他還是擔心清澄的。
清澄勾唇一笑,神色淡然,“真的沒事,我還有很多話要和兄長說呢。”清澄巧妙地將話題轉移。
“什麼話?”沈從筠伸手將清澄肩膀處的被子掖好了。
“我與二姨娘商量,將她送出府,在庵裏帶發修行,為從雨祈福念經,願她來世不再這麼命苦。”清澄抬眸看著兄長眼眸裏陰鬱之色,悲傷難掩。
“很好,遠離是非之地。你跟我說說,從雨的事。”沈從雨慘死是沈從筠橫在心裏的一根刺,埋藏在心底的痛。最疼愛的妹妹無辜死去,他甚至沒有看到她最後一眼,隻在硝煙中接到那封痕跡斑駁的信,那字說著從雨的死,那麼冰冷無情。
“是我沒能遵守與兄長的約定,對不起,沒能照顧好從雨。”清澄語氣裏充滿了愧疚,她非常理解兄長心中的苦澀與悲傷。
“是誰害她的?”沈從筠眸光淩厲,帶著不可磨滅地仇恨。
清澄緩了緩口氣,冷靜說道,“沈若雲促成從雨和國公府小姐秦綾羅的相識,她們經常相聚遊玩,從雨結識了陳小王爺陳遠,兩人互生情愫。一次遊船會上,刺客將秦綾羅劫殺,從雨沒有出手相救,由此落下了知情不報的罪名,讓國公府的人對她恨之入骨。之後從雨壞了陳遠的孩子,但陳遠受到沈若雲的挑唆,出賣了從雨,最後逼死了從雨。”
清澄盡量簡單敘述,不涉及過多。其中很多細節清澄都沒有說,關於從雨的自私和野心,她都略過。一是為了尊重死者,不談過往。二是不希望兄長傷心難過。
沈從筠神色凝重,難以抑製的哀傷,“從雨她是什麼樣的性子,我豈會不了解?但是我一定會為她報仇,不論是陳遠還是國公府的人,是他們將從雨活活逼死。”
這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雖然有些極端,但就是這麼真實。護著你,寵著你,不問緣由,不究事理,他人若動你一絲一毫,必讓他生不如死,無論世人怎麼看,隻願你死得瞑目,來世再不受這般苦痛。
沈從雨的死,與她自身驕縱的性子脫不了幹係,也和那些利用出賣她的人有莫大的關係。
“秦業就是國公府的二公子,對嗎?”國公府世代為將,護國征戰,是大祁王朝赫赫有名的家族,國公府的兩位公子也是驍勇善戰,深受聖上器重。
所謂的傳言真不可信。
“是,他與我是死對頭,不論是軍中爭鬥還是殺妹之仇,我們勢不兩立。他的大哥秦肅是禦封將軍,深受太子倚重。其實我在這軍營中並不好過。”沈從筠自嘲一笑,流露出一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