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瞪大了眼,那模樣仿佛是看見一群豬在天上飛舞,尖聲怪叫道:“為什麼?你不喜歡從軍?不期望出人頭地?”
我無奈的笑,“世間許多事,不由人喜歡決定,不由人期望決定,由現實決定。”
楊慎窮追不舍,“那麼現實是什麼?”
我看著手心厚厚的老繭,自我解嘲的笑,舉起手掌,“現實就是,包得像隻粽子,怎麼包粽子,索性回工人房去算了。”翻身從窗口又躍了出去。
楊慎跟在我身後,“喂,你別走啊,五小姐馬上來了。”
走到大門口,打開門就見到了田柄,帶著一群人,眾星拱月般簇擁一位長身玉立的少女,正準備要進門,剛好和我碰了個正著。
田柄問道:“元慶,你要去哪裏?”
“回工人房,”我舉起手,“剛剛剁肉那陣,不留心刺破掌心,我回去換成才來幫忙。”
田柄趕緊攔住我,“先別忙著走,五小姐找你有事說。”
“什麼事?”
田柄甚是恭敬對中間那少女說道:“五小姐,這位就是元慶。”
五小姐哦了聲,她的輪廓和九小姐並不是太似,額頭寬闊,眉骨高聳,嘴唇很厚,頸項很長,眼珠是一種奇特的褐色,頭發的顏色微微發紅,受陽光照射,不僅引人注目,更襯得她膚光勝雪。
她看起來很明顯有異族人的血統。
雖然自前隋開始,中土就在和西域通商,許多外族人進入中原定居,但劍州是成都府最封閉的地方,處在八百裏青銅棧道最末端,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出現的異族人,著實是有點不同尋常,不知道五小姐的母親是如何走來此間的。
五小姐明若秋水雙眸銳利如鋒刃,注視我受傷的掌心,“把你傷口翻開我看。”
我怔了怔,“五小姐……”
五小姐冷冷說道:“翻開我看。”
我沉吟了陣,解開適才打好的活結,掀開紗布,擦幹淨藥粉,露出傷口原形,紗布粘的很妥貼,撕扯時候牽動傷口,使得鮮血再度汩汩湧出。
田柄看得大是憐惜,關切說道:“傷口好深,怎麼這麼不小心。”
五小姐說道:“傷口是你自己包紮的?”
我遲疑了陣,“是。”
五小姐冷笑,“元慶,你以前絕無可能是裱畫師。”
田柄疑惑問道:“為什麼?”
五小姐說道:“他包紮的傷口,三角在前,頂結在後,鬆緊適當,邊角纏繞穩固,既沒影響血脈通暢,又不會致令紗布脫落,這些要點普通人雙手包紮已經很難做到,更何況是單手,但最主要的是,你仔細看他掀開的紗布,他包紮有三層,間中那層,手背頂結下方,撒有少量藥粉,這是軍中才會有的包紮方法,因為沙場艱辛,傷兵未見得時刻有機會更換紗布,所以軍醫包紮傷口必定會在紗布內層撒上備用藥粉,假使因為條件所限,不能及時更換拆洗,傷兵可將紗布翻轉使用,權宜應急。”
我呆了呆,下意識想要隱藏手上紗布,楊慎抽個冷子一把搶了去,研究一陣,嘖嘖說道:“還真的是這樣。”
五小姐慍怒,“小九年紀小沒眼力也還算了,煙霞那丫頭,白長了一雙眼,”又嚴厲看著田柄,“你也是的,人越老膽子越大,腦子越糊塗,半點背景不做調查,胡亂就將人領進莊子,還放在小九跟前大半個月,真是越活越回去。”
田柄額頭開始冒汗,“小的該死。”
我苦笑不已,心裏頗是內疚,為自己連累了田柄。
楊慎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問道:“元慶,你以前從過軍?”
我沒有做聲,在場一幹人眼光都齊刷刷盯在我身上,五小姐粉麵含春,不怒自威,看來似是波瀾不驚,卻又令人不敢正視。
“沒有。”
“那你在哪裏學來這包紮方法?還有你那手好刀法。”
我無言以對,索性不開口,謊言隻要一開頭,就會沒完沒了,說的越多,被戳穿的可能性越大,所以我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