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一番抱怨,二夫人也覺著自己有些小題大作,遂訕訕的安慰了她兩句,這件事就此揭過去,彼時天色已晚,二夫人因此沒有回劍州,留在莊子裏,和五小姐、九小姐一同,住在別院,至於我,考慮到高季的背景,田柄沒再安排我到工人房,改而在別院找了一間小房,供我暫時休息。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我的隔壁,一左一右,就住著陳孝意和楊慎。
這天傍晚十分,莊子外邊突然喊殺聲震天響,眾人都驚訝萬狀,田柄抖抖索索的趕來找我,說有蒙麵人領著一幫彪形惡漢,把整個農莊圍困得水泄不通,要農莊把我交出去,否則就放火燒莊子,老管事的熱淚縱橫,請求我為了九小姐自告奮勇捐軀克難。
在此之前,楊慎為了表現自家的英武豐姿,主動出馬挑戰蒙麵人,結果給來人修理得鼻青臉腫,頭發也削得七零八散,跟他先前修理成才時候一模一樣。
我啼笑皆非,心知黃安這地方民風純樸,一向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連無賴漢子都很少,更不要說蒙麵且武藝高強的惡漢,所以我敢肯定,那蒙麵歹徒是有人假扮的,而這個假扮的人,除了高季,不做第二人想。
想通這一節,遂好言安慰田柄,寬解他憂慮,跟著出莊子口,與來襲歹徒對視,來人見到我,不由分手一哄而上,將我扛走,一直到兩裏地外的一處山穀中,才放落下地,隨後帶頭那人撕開麵上黑布,果然是高季,見著我安然無恙,大是放心,鬆了口氣,笑著說道:“剛剛在莊子門口叫陣那會兒,著實是捏了一把汗,生怕二夫人忍耐不住出戰迎對我,到時候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你怎麼樣,我拚命召集弟兄趕過來,希望沒有太遲,令你受苦。”
我搖頭,將先前事件簡要說過一遍,高季大是疑惑,問道:“不知道陳孝意這樣做是為什麼。”
我坐在一塊四四方方平整青石上,攤開四肢躺倒,懶洋洋的說道:“總是有原因的吧。”這一天過得著實是動蕩,精神始終緊張,此時才感放鬆,就著清風躺下,真是舒服愜意。
高季也笑,似是被我所感染,也躺到我旁邊,兩人都沒說話,仰望天空中零落出現的星子,耳畔聽到遠處倦鳥歸巢的啾啾鳴聲,突然都覺得很感慨,我笑著說道:“我今天好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高季緩緩說道:“元慶,不管活著多麼艱難,你都不可放棄,懂麼?今次的事,下不為例。”頓了頓,又故作憂愁的說道,“我這倒不是為著你,而是為著我自己,如果你做事總是這麼莽撞,我勢必要一次次扮歹徒來救助你,這本身其實也是無妨的,但我就怕自家愛上歹徒生涯,從此走上不歸路,葬送我高家維係了三代的好名聲。”
我心下又是慚愧又是感動,“高大哥,是我考慮欠周全,累得你費這麼多周折。”
高季爽朗的笑,“那倒也不至於,老實說,做歹徒的滋味其實也還是不錯的,至少可以光明正大揍得人鼻青臉腫,還不必承擔湯藥費用,”亮出的拳頭,自言自語道,“拳頭阿,這次可算是吃飽了,不知道下一次喂你又是什麼時候了。”
我聽得大笑,想起一件事,“高大哥,我聽楊慎說,他六月要過長安,重建驃騎營,你有沒有興趣跟他一起去?”
高季不屑的撇嘴,“就憑他?連將軍一根寒毛都不如,還想重建驃騎營,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想了想半真半假說道,“要是換了你去,我或許還會考慮。”
我勉強笑道:“我哪有那資格。”
高季卻笑,“天底下的事,玄妙的很,保不準最沒資格的人,正是把事情做好的最佳人選。”
我沉吟了陣,看著高季,“高大哥,你是什麼意思?”
高季雙手枕靠在腦後,舒服的閉上雙眼,“元慶,驃騎營遲早會重建。”
我遲疑了陣,“又如何?”
高季笑道:“你才二十二歲,今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劍州隻不過是小憩之所,不能長期逗留的,否則對不起將軍多年栽培你的心血。”
我無言以對,高季說的固然是對,但是,要我去重建驃騎營……
高季也沒再說話,半盞茶功夫之後,居然沉入黑甜夢鄉,我躺在原處動也不動,腦子裏細細思索高季話中含義,慢慢的也睡著了,睡夢中好似有樹枝刮過我臉頰身上,但是倦意沉沉,也沒在意,翻身繼續熟睡。
等到二半夜的時候,高季將我叫醒,“你現在回黃安農莊去,假裝是夜半逃走的,我明兒恢複高季身份,過莊子去領你回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