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道:“好。”
燕十三問道:“元慶,我們一起去?”
高季接口說道:“當然要一起去。”
閣羅鳳卻不同意,“不,那物品隻能給元慶看,等他看過之後,願意給你們看,你們才能看。”
高季有些癢癢然,“什麼東西這麼貴重?看一眼會少塊肉?”
閣羅鳳笑容蒼涼淒惶,卻沒做聲。
燕十三最是老練,見閣羅鳳神色不對,不無憂慮把我帶到旁邊,低聲說道:“元慶,我擔心寶慶樓有蹊蹺,還是同行安全些。”
我定了定神,“不用,我會見機行事,而且如果寶慶樓真的有埋伏,你們留在信所顯然更有利,至少我陷落重圍時,還有人可以求救。”
燕十三想了想,“說的也對,”自衣內摸出一隻焰火彈塞在我手裏,“這是從鼎鼻山出發時候,我問韓鐵生要的紅龍焰火,你隨身帶著,要是中途發生變故,就燃這信號,我馬上去接應你。”
“好。”
兩人遂由六小姐送到信所前廳大門口,我摸出懷中那封寫給九小姐的書信,鼓足勇氣對六小姐說道:“六小姐,懇請你幫忙,把這書信送回劍南,交給九小姐。”
六小姐抿嘴輕笑,明亮如秋水一般雙瞳打趣看著我,“我要真把這書信送回劍南,老九看得到才是怪事。”
我心下一沉,慌忙問道:“她怎麼了?”
六小姐慨歎了一句,“我昨兒得到姨娘送來的短信,說老九不顧她反對,抱病出劍南,趕去長安找你了,預計最遲八月初四初五樣子就會抵達。”
我又驚又喜,不由自主盤算,從揚州到長安,走水路約是要三四天功夫,這豈非是說,如果我今明兩天出發,將會和九小姐同期到長安?
六小姐語重心長說道:“元慶,老九自尊心很強,她今次肯拉下麵子去找你,足見是愛惜你到了極處,衝著這一點,日後她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千萬要好生同她講,別再悄沒聲兒的丟下她,我這個妹子,雖然任性,心眼兒真的是不壞的。”
我愧不堪言,“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她。”
六小姐拍拍我肩膀,“快去快回。”
我點頭,收好信件,走出信所大門,閣羅鳳正在街邊台階下等我,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但沒有人留意他。
七月酷暑的早晨,陽光照在他黝黑麵容上,他眼角皺紋深刻似刀裁,鬢角縷縷白發閃爍銀光,常年做手工以至於變形的雙手骨節凸起,垂在腰側長衣縫隙邊上,拋開過往的身份和略顯突出的異族長相,眼前的閣羅鳳,就是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手藝人。
然而正是這個手藝人,知道十九萬人因何而死,知道我是誰人之子,卻又不肯親口告訴我。
兩人沉默行進,去到寶慶樓,站在大門迎賓的小廝見到閣羅鳳,都恭敬問好,閣羅鳳指著我說道:“這位是我遠道來的朋友,到我住處小坐半個時辰就走,你別報給管事的知道。”
小廝點頭道:“是。”
寶慶樓不大,但是打掃的相當幹淨整齊,銀樓內四通八達好多路徑,上門的客人和匠人師傅都是行色匆匆,閣羅鳳隻揀人少的路徑走,彎彎繞繞足足一盞茶功夫,終於走到一處藤蘿盛開的幽靜小院,從半人高的圍牆往進去,園子角落處有一塊小小花圃,紅花綠葉交相輝映,分外襲人,閣羅鳳自腰間抽出銅匙打開鎖,推門入內,頭也不回對我說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