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農曆六月初六，皇家慶典，西南王貿然行事，在紫禁城內發動兵變，事情敗露，被當場鎮壓，罪不可恕，斬立決，族中親眷一律流放邊疆，永世不得入朝。
我知道，他是等不及將軍符了，所以，才會貿然行事。
其實，一個王爺僅憑一己之力，就想推翻一個政權，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是逆天的行為，跟手中的兵力多寡無關。但是，我還是有些內疚，如果不是我出手失利，是否西南王可以多撐一些時候呢？
那夜，一燈如豆。
我在竹心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甚至那天，她還和往日一樣張羅著日常事務。我看著她的背影，依然如往日般嬌俏，隻是看起來很落寞。
短短的一個春天，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園，唯一的朋友還在慕容府裏為奴，換成一個男人怕是也會崩潰，何況一個弱女子？“竹心，”我叫住她，“西南王妃尚未離開蜀地，你可想去見上一麵？”
她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謝謝，我並不認識什麼西南王妃。”
其實，我對這個姑母也沒有什麼印象，一入侯門深似海，唐家當初不惜犧牲女兒的幸福，費盡心機將女兒送入王府，這個王妃卻是從進了王府的那天起就再也不是自由之身，又何來照顧到娘家一說？而我這個在唐家屬於外係的一個私生子，除了無休無止地接任務，根本見不到這樣尊貴的人物。那麼，竹心，這個從出生起就由於師傅一手養大的女兒又何須這個母親？
“竹心，她在當時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很艱難地為我名義上的姑母辯白，“她是你的母親，三日後，離開蜀地前往蠻荒之地，此生怕是再難相見了。”
“我的母親當日為了救我，早已死在亂箭之下。”竹心停下腳步，回過身子，認真地看著我，“你想為你姑母說些什麼呢？唐無涯，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基本上可以歸結為同一類人，我無母你無父。生而未養，我覺得這樣的父母，不要也罷。”
“竹心……”我無話可說，盡管我在心裏其實是很讚同她的話。我的父親，是唐家堡的掌門，但是，他從來沒有養育過我，就是現在，唐家大佬們同意我認祖歸宗，也不過是要一個工具，我其實從來就沒有感恩戴德。更何況，我很明白，我的母親當年並不是得急病暴斃，我精通醫術，豈有不明白的道理？隻不過，當時當日，我尚未長成，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竹心有些歉意地笑笑，“對不起，唐公子，我這麼說可能是有些絕情，但是，我沒有辦法原諒。當年種種，全是因為唐家一己之私，害得凝星年幼喪母，害得凝星一生沒有叫過一聲爹爹，這對她又何嚐公平？”
我有些惆悵，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結局，我執行過的每一項任務都有一個交待，但這次，沒有。“你和凝星打算怎麼辦？”
“我和凝星原本也打算這次任務是最後一次，從此我們會找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她遲疑了一會兒，突兀地說，“想不想和我喝一杯？”
“好。”我溫暖地笑笑，眼前的這個人是我的血親，雖然，她已經表明不打算相認了，但我又如何做得到從此路人？兩個月的相處，她們讓我感覺到親情和友情，我在世上有了再也放不下的牽掛。“如果凝星決定要走，慕容恒應該不會強留。”
竹心猛地抬頭，“我和凝星不過是一介女流，國仇家恨，王室變遷，朝代更迭，這些我們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還是要殺慕容恒？”我有些吃驚，莫非她竟看不出，慕容恒於凝星，再也不是一個刺殺對象或是一個仇家那麼簡單？知心如她，竟會看不出凝星的糾結？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要放棄。”她冷冷地說，“慕容恒在凝星的心中的份量我豈能看不出來，所以，我也沒有說過這次非得要凝星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