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1 / 3)

【“做粑,做粑,大粑家裏吃,小粑送隔壁,隔壁有個老奶奶,吃著還想吃,真是死好吃。”

“正月打糍粑;二月鍋貼粑;三月毛香粑;四月蕎麥粑;端午綠豆粑。”

“做粑,做粑,大粑家裏吃,小粑送隔壁,隔壁有個老奶奶,吃著還想吃,真是死好吃。”

“六月玉米粑;七月椒鹽粑;中秋桂花粑;九月大麥粑;十月紅薯粑。”】

我家隔壁沒有別人家的房屋,最近的鄰居也在百米開外。關於‘粑婆夢’大概是在重陽節後的某天夜裏。我雙手搭胸口,麵朝天背朝地,一動不動的睡著。夢裏我按照‘粑婆歌’特定的劇情,端著一碗小粑,送給隔壁的老奶奶。

“我們不是左右前後鄰,是上下屋。都是背靠王歸山坐北朝南建的房子,南邊就是冥曹,你就是走冥曹下來的。吃了你的,怎麼好呢?”粑婆就這樣說。仿佛古人般言簡意賅、先聲奪人。

畢竟是夢,不像現實那麼拘束,來得快跟不上節奏。我該怎麼辦,來不及思考哇!我隻有盯著粑婆看,紫色花紋的長風衣,內裏是絳紅色布衫,風衣帽子裏露出粑婆的麵頰。這夥兒嘴在使勁搗鼓,看得出是用右邊的磨牙在嚼。

“你是鬼麼?”似乎是我說錯話,乍得臉一熱,紅到耳根。

“紅毛,黃毛快來,金毛來了。”粑婆對著裏屋喊,脫帽露出整張臉,粑婆是披著烏紫色頭發,額頭寬大且眉毛由寬逐漸細長的直紮進鬢角,看上去是有幾分威武。麵容枯了,皺巴巴的,嘴唇上的褶子攏起來。看到粑婆的眼睛,我笑了。很像一個人,右眼正下方掛著的那顆紅點兒的眼淚痣,嘿嘿!看上去極為親切,明顯和雲琴姑很像,不過眼神渾濁些。

“金毛,你進來呀。”清脆的女聲在喚我。

“紅毛叫你,黃毛是你師哥,紅毛是你大師姐。”粑婆指著裏屋對我說。

我穿過堂屋,跨過一道高門檻進到裏屋。靠前窗的一張大寫字台,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坐在一張高背木椅上,寫字台的台麵上鋪著畫紙,兩個鎮紙八字形鎮住畫紙上部的兩頭。左右手各拿一支鉛筆,同時開工一筆而成一個人臉的輪廓。大師姐轉過臉,第一印象就是眉毛眼睛精致好看。肥嘟嘟的娃娃臉嗬!沒長開的美人胚子。精致的眼睛張開來就有點嚇人,似乎這是一種表情。我要逃過這眼神和表情,徑直往裏走。

黃頭發的師哥在寫字,我湊近看他在寫什麼,他是臉右偏再雙手一遮,淡定的望著我,對視著,我受不了偏過頭去。再回過頭來看他,他已經合上寫字簿,寫字簿的正麵正中標簽框有三個字,‘生死簿’。

“嘿嘿,師姐,你來看他的頭發,像假的一樣。”黃毛指著我的頭,我在仔細看黃毛的臉,鼻正唇方,濃眉大眼,寬額闊耳。茶黃色的頭發,照雲琴姑的說法是挑食偏食,不好好吃飯營養不良的症狀。我頭發怎麼了,我緩過神來。就從師姐舉著的鏡子前看見自己,啊,我的頭發怎麼成金的了。

“黃毛還有好多作業要寫,我帶你去玩。”紅毛師姐領我往外走。

又高又大的屋子,雕梁畫柱實在看不清,屋子裏光線太暗,有股很重的味彌漫著,籠罩著說不清是香還是臭。一陣五且明五暗十的磚瓦假兩層,穿過一道又一道,十進後至後院。後院是一排排棚圈,好高大的狼,在吃食槽裏的骨頭肉塊,嚼碎骨頭的聲音‘蹦蹦響’,大快朵頤的‘嘩嘩響’。紅毛揪著狼的耳朵拉出來一匹,遠看像高大的駿馬,滿身灰色蓬鬆毛,腳踏石板地“咯噠咯噠咯噠”的響。

“這就是馬蹄狼,出門就騎它。狼魂在曠野裏狂奔,去把它們抓回來,細心地訓養及喂食。狼就會長得很高大壯碩,通鬼性像狗通人性那樣忠誠。在狼的腳掌墊安裝一塊馬蹄鐵,馬蹄狼就能像駿馬一樣不論什麼路況都能如履平地的跑起來,露出它的指頭爪子保留它的抓爬力。馬蹄狼凶狠無所畏懼,不會像馬那樣會受到驚嚇,一雙眼睛裏惡狠狠的閃著鬼火,騎上它去抓鬼,鬼多半會束手就擒。鬼要是跑,就放它去咬。你看,狼看手勢的。”紅毛指著狼對我說。

“食指中指向前伸,狼伸出前腿向下趴,你就可以騎上去。食指中指一折狼就會連後腿都趴下去的。跟它混熟了他就懂你話,曉得你的意思了,不用指揮,它會察言觀色的。你試試,”紅毛要我試試看。

我食指中指向前一伸,果然這狼看見了前腿向前一趴。我騎上去,狼起身,我感覺毛茸茸的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有點發癢。沒有座墊又沒有僵繩,很擔心動起來會怎麼樣。看紅毛也騎上了狼,兩頭狼開始走了,出了院門,一溜小跑過五道山門到山下。什麼感覺喲,就像是自己一口氣從山上衝下來,此刻心還在砰砰跳,不覺得是胯下有什麼東西在動。下了馬蹄狼,師姐領我往前看。

許多人圍著一張大石磨,一個青麵獠牙的大鬼,雙手向前一推再向回一拉,磨練單把石磨帶的飛轉,磨台槽口呼啦啦的掉下肉醬血水來。‘嗡嗡嗡,嘎嘎嘎,嗡嗡嗡,嘎嘎嘎。’又是磨石響又是磨練單響。旁邊那是有人好笑,有人驚恐。笑得最歡實的是一個大鬼,腰粗膀肥,頭頂荒的沒幾根毛了,笑眯眯的眼神與微上翹的嘴角,定格住這**的麵相,滿臉都是笑意,仿佛連眉毛鼻子也跟著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