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一大早跟淩淵的爭執,她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晚上回來的時候,淩淵和黎安都已經不見了,隨之不見還有他們擱在這的所有隨身物品,看來是聽了她的話,真的滾蛋了。
不得不說,在這件事情上,她終於像一個女人一樣,體驗了一把口是心非的感覺,她一邊換著床單被罩一邊忿忿地念著: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的!卻忘了,正是她自己下的這個驅逐令。
夏曉期翻了個身,想到淩淵說的那句話:“你害怕愛上我,確切的說,你害怕愛上任何一個人……”
其實,說是害怕,難免誇張矯情了一點。就好像有的人在被一群朋友圍住大唱生日歌時會感動地流下眼淚,而有的人看著生日蠟燭旁邊一張張祝福的笑臉時會尷尬地無處躲無處藏。
她就屬於後麵的這類人,當遇到愛上她的,尤其是做了一些事情讓她沒辦法忽視的人,她心理就會升起一種躲避的心理,喬楚如是,淩淵如是,這種感覺就類似於一種欠了別人的人情無以為報的感覺,說白了,就是有點心虛~
小時候跟著母親輾轉各處,體驗過各種人間冷暖艱難痛苦,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有著少女對童話的憧憬。當母親犯毒癮揪著她的頭發往牆上撞時,在外麵賣花被周圍的其他孩子圍毆時,在帶著母親被高利貸仿佛過街老鼠一樣追趕時,她都在想,如果能有一個王子突然出現保護他們,那該多好啊~
後來失望得多了,她開始對所有的童話充滿了怨恨,白雪公主一定有公主病脾氣不好,灰姑娘妄圖嫁入豪門是個拜金女,睡美人在床上躺了那麼多年身體肯定出問題……
讓她記憶尤為深刻的是——一次她蹲在麵館的門口避雨,透過玻璃窗看到電視裏的少兒頻道正在放一個動畫片,名字叫做《七色花》,講述的是一個小女孩迷了路,從一為老太婆那裏得來了一朵七色花,一共有七片花瓣,每撕下一片花瓣就能滿足她一個願望。
小女孩具體都許了哪些願望她已經記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全部是無關痛癢且狗屁不通的願望。
看完之後,這個動畫片在她心裏留下了深深的陰影,每一想到就感到十分的鬱結難平。那可是七個願望啊,比阿拉丁神燈還多四個,她哪怕能得到其中一個花瓣,也足以脫離當時的水深火熱。
當然,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如果現在再讓她得到一朵七色花,她撕下第一個花瓣的願望,一定是:嘿,這種花,再給姐多來幾朵!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來的遲了一些,但在最後的最後,王子還是出現了。當年蔚霆將她從牢籠裏救出來,從而改變了她的一生,在那一刻,她就決定,她要去愛他,不管他愛不愛她。
自從她的王子死了,她抑鬱了N久之後,再在濱海重新見到蔚霆,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愛情簡直是一塌糊塗!亂七八糟!不可理喻!
兩年,原來人真的可以改變很多。如果她當時能好像珍寶失而複得一樣抱著蔚霆大哭一場,她或許也就坦然了,因為那至少說明,她還愛著他。可她結束了短暫的氣憤之後竟然很快就原諒了他,她直覺自己似乎是不愛他了,至少不是以前那樣,全心全意地愛他了。
想到了蔚霆,她又不自覺地想到了喬楚,不可否認,那一晚的歡愉在她心裏留下來深深的烙印,可她愛他嗎?如果愛他,她當初不會那麼義無反顧地離開,如果愛他,這些日子,她也不會隻在極偶爾的情況下才會想到他,她對他,大概…或許…隻有喜歡的程度吧……
又想到淩淵……
夏曉期再次煩躁地翻了個身,想起這些天的朝夕相對,看來,淩淵真是很好的陪伴者……她其實說不上到底好在哪裏,但如果不好,她應該不會因為早上的爭吵,因為他的離開而這樣輾轉焦躁吧……
她輾轉並不是因為她不適應沒有淩淵的生活,而是因為,他是負著氣離開的。她在想,她的那句‘我不稀罕’應該讓他很不爽吧?那他的那句‘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交易’的話又到底有幾分是認真的?
夏曉期擁著被子,突然自嘲地笑了一聲,她想起了那句‘危寒思飽暖,飽暖思****’的話,覺得真是有幾分道理,她現在離開了FT,沒了危寒,有了飽滿,可不就該吃飽了撐的想點這些有的沒的麼~
正當她打算閉上眼睛睡覺,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情留給周公去整理時,臥室外麵突然傳來‘哢哢’兩聲細微的響動。
夏曉期立刻緊繃起身體,用被子蒙住半邊臉,假寐地眯起眼睛,盯著臥室的門。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走過來,臥室的房門沒有鎖,把手輕輕地轉了轉,門緩緩地被推了開……
借著窗外的月光,夏曉期看了一眼走進來的人,身體緩緩地放鬆下來,進來的人是淩淵。
淩淵走到床邊,看了看閉著眼睛呼吸均勻的夏曉期,然後繞到床的另一側,脫掉鞋子,躺了上來。
他掀開夏曉期的杯子,鑽進來,然後從後麵輕輕抱住了她,結實的胸膛緊緊地貼著她的後背。
夏曉期抿了抿嘴角,等著他接下來說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可過了好久,他就隻是這樣抱著她,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後脖頸處,再也沒了別的動靜。
偷偷摸摸地來,不會就打算這麼抱著她睡一晚吧?難道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夏曉期翻了翻眼睛,無聲地歎了口氣。
或許是感受到了她身體的起伏,淩淵攬在她身前的手動了動,仿佛自言自語般小聲說:“到底是有多少煩心事,睡覺也要這樣歎氣~”說完這句話,又沒了動靜。
要不要轉過身,把早上的事情跟他說清楚?夏曉期對著窗外圓餅一樣的大月亮,猶豫著。
她看不到,這個時候,淩淵躺在她身後,也一樣在睜著眼睛看著她,人在睡著和沒睡著時的呼吸和心跳頻率是不同的,更何況她現在的身體處於一種有些緊繃的狀態,他抱上她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
她在裝睡,明知道他來了,這樣親昵地抱著她,不動不說話也不拒絕,是還在生氣,還是壓根就懶得理他?
“夏曉期?”他試探地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