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寒薄,孤影蹣跚;飲半溫淚水,嚐微苦炎涼。敢問身在何處,處處冷眼白芒。貧饑淒苦不時襲,雙眼憤憤怒天蒼。
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韓棟將手中已經發黴的饅頭大口吃了下去,然後捂著很久都沒吃飽的肚子坐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望著路上來來往往的客商們,心底不由地暗自流淚。不知不覺的,從下山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記得第一次望見這座小城時,韓棟的心底還是非常欣喜的。自從他開始懂事起,一直都在山裏麵生活,從來沒有來過如此熱鬧的地方,那些身著奇裝異服的人群以及隨處可見的路邊小攤,這些都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每一種異樣的風景都會給他帶來難以忘懷的逗趣。可惜的是,未經世事的他在進城時還不知道什麼是人心險惡,什麼是看不見的陷阱,這令他很快便失去了下山前幾位大哥給他包好的錢與糧食,而這恰恰是這個世界上最賴以生存的基本物資。
強忍著肚子裏不停傳來的饑餓,獨自悲苦的韓棟一想到這些天所經曆過的種種不堪往事,心底便湧起一陣刻骨的刺痛,此時的他不禁深深後悔自己以前所做的下山決定。然而,每當在夢中遇見他突遭不測的父親,醒來時那種濃烈無比的仇恨很快便衝淡了刻在他心底的傷痛,驅使著他緊咬著牙拚命活下去。
正暗自想著如何討到下一口饅頭時,一陣誘人的肉香傳到了他的鼻子裏,咽了咽口水抬起頭,身前突然出現一位身形臃腫的富家公子,手裏拿著烤得冒油的鴨腿在他眼裏使勁往嘴裏塞,嚼了嚼然後對他舒服地打聲飽嗝。
餓的快站不起身的韓棟此時不禁雙眼冒光,緊盯著這名公子手中的鴨腿看了一會兒,留著口水無限乞求地伸出雙手,大氣也不敢喘地對著眼前的不速之客悄聲乞求道:“大爺,你看我都餓了好幾天了,請你可憐可憐我,把你的肉給我吃,好嗎?”
話剛說完,一陣輕蔑的哄笑聲從這名富家子弟的身後傳來,幾名尖嘴猴腮的家仆出現在韓棟的身前,指著他的臉說出各種難以入耳的侮辱謾罵,韓棟聽此虎目不由地對著這群人冷冷一瞪,幾名較為瘦弱的見此有些驚慌的止口不言,然而剩下的那位看上去最為凶惡的家仆此時卻向韓棟走近一步,對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痰,然後揮手一記脆亮的耳光招呼在他臉上。
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對待,韓棟此時不由地呆呆發愣,緩緩伸手摸向自己剛剛挨打的部位,還沒回過神來,另一記脆響再次出現在他的臉上,直接將他的迷失的神智打了回來。怒不可遏的韓棟正要大聲質問,卻看見那名窮凶極惡的家仆此時對他發出一聲冷笑,然後在地上再次啐了口濃痰,一腳再次狠狠地向他踹來。暴露難歇的韓棟見此虎目圓睜著發出一聲猛獸般的嘶吼,然後一手將踹來的這隻腳緊緊地握住,在這名家仆心底失神時一拳迅猛地向著被他製住的家仆咂去。在他無比憤怒的這次反擊下,那名剛才狗仗人勢的家仆發出一道慘痛無比的嚎叫,如風箏一般落在三丈遠的地上,身軀滾了滾便一動也不動,生息全無。
其他的幾名家仆見此臉上呆了呆,隨後各自大喊一聲:“殺人啦!”如同受驚的老鼠快速從他身前逃離。剛剛出了口惡氣的韓棟正要追去,突然心底有些異樣,於是轉過頭看了看,隻見剛才那個莫名出現在他眼前的富家子弟此時正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汗水從臉上不停地冒出,拿著鴨腿的胖手不停地顫顫發抖。皺了皺眉頭深思片刻,韓棟輕步上去正要向這名被嚇得丟膽失魂的陌路人進行安慰,剛走了兩步這名華貴少年竟然小心翼翼地向他走近一步,然後一邊硬擠出笑臉向他討好,一邊將手中的鴨腿恭敬地放在韓棟的手上,在他靜靜發愣時,嚐試性地往後退一步。
韓棟見他行動如此怪異,皺了一下眉頭,虎目不由地對著身前的華衣少年輕輕一睜,眼前的華貴少年見他如此神情全身一顫,倒吸一口冷氣後再次對韓棟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對他點了點頭,隨後將身上的錢財都掏出來恭恭敬敬地放到韓棟手上,然後投去一個友好的擁抱,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後笑著分開,豎起大拇指對他說了句“兄弟身手真是不凡,以後有緣再見!”說完在他失神的目光下微微顫抖地轉過身,向前小心走了幾步突然快步逃離,口中不停地大喊著“救命啊!”很快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低頭看了看手上隻被咬下一小口的鴨腿,韓棟咽了咽口水,正要大口吃去,心底突然感覺不妙,抬頭一望,街道已經空無一人,轉過頭瞟了瞟一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惡奴,韓棟大驚失色地丟掉手中的鴨腿,準備快速離開這個地方。恰在此時,隻聽遠處傳來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漸漸地一隊全身武裝的官兵出現在他的眼前,剛剛在他眼前快速逃離的幾名家仆也在這群人裏。隻見一名家仆向他這裏看了一眼,隨後神色一愣,臉色猙獰地伸手指了過來,對著這群人中的一位將軍大聲說道:“官爺,就是他!”快速趕來的官兵們聽到這句話震驚地看了韓棟一眼,然後紛紛伸手拔出腰間的佩刀向他快速趕近,各自對他大聲地喝道:“別跑,站住別動!”,心感大難臨頭的韓棟見此急忙轉身就跑,身後的官兵們見此對著韓棟的背影各自怒罵了幾句,緊握著手中的武器氣勢洶洶地向他追去。
高大的身影在繁複多變的街道中快速奔跑了一會兒,後力不足的韓棟最終還是被身後的官兵們逐漸追上。回頭對著身後的追兵後怕不已地看了一眼,滿臉大汗的他眼睛一直,緊咬著牙關繼續加快速度,可惜還沒跑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這群官兵的將軍在追到他身前時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強忍著後背傳來的劇痛,韓棟在地上剛剛吸口氣,十幾把刀光閃閃的寒芒突然抵到他全身,令他連動也不能動。警戒不已地四處看了看,此時那位剛剛將他踢倒的將軍走到他麵前,冷漠無情地看了他一眼,伸出一腳狠狠地往他臉上踩去,完全受製的韓棟此時連道呻吟都沒發出,直接昏了過去。
陰暗潮濕的大牢中,全身掛著鎖鏈的韓棟此時在冰冷的地麵上昏迷不醒,嘴裏輕聲呼喚了幾句“父親!”,眼睫微微顫動的韓棟從地上猛然坐了起來,滿頭大汗地喘著粗氣。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回過神來的韓棟眨著眼睛在暗無的漆黑中四處望了望,除了誘人的飯香,周圍感覺不到任何能夠使他安心的氣息,循著香味在地上爬了爬,一個飯香四溢的木盒出現在他眼前,咽著口水將其快速打開,蒼白的臉色浮起一道欣喜,然後急不可耐地將手伸進去開始一番狼吞虎咽。
在他大口進食時,一陣輕輕的開門聲響從遠處傳來,一位有些佝僂的身影拿著一支蠟燭出現在這裏。不停搖曳的火燭往牆上一放,韓棟的周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向著韓棟這裏仔細地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老獄卒歎了口氣向他徐徐走近,在他門外停住腳步。望著正大口進食的韓棟,老獄卒對他憐憫地歎了口氣,輕聲地對他安慰道:“小兄弟,好好吃吧,明天上路的時候也好做個飽鬼?”可惜的是,正在大口進食的韓棟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飯食上,根本沒有注意他的到來以及他的輕語。
一陣風卷殘雲後,韓棟舒服地躺在地上,美美地打了一聲飽嗝,拍了拍這幾天終於得飽的肚子,感覺自己此時仿佛置身夢裏。獨自歇息了會兒,轉過頭看見正一臉同情地望著自己的獄卒,眉頭一皺從地上坐起來,對著門外的獄卒問道:“你是誰,我這是在哪兒?”
此時,站在門外的老獄卒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對他輕聲說道:“小兄弟,別問這麼多了,明天老頭我再給你做頓飽飯,吃完你就好好上路吧!”
驚疑地看了看自己從未見過的老人,韓棟緊皺著眉頭仔細地觀察一下四周,心底不由地一沉。前不久剛從上個牢室裏逃出來,如今自己竟然再次被困在另一個牢室裏,撓頭想了想自己之前所經曆過的事,韓棟不禁在心底問道:自己最近為什麼老是往這裏來?仔細深思了一會兒,回過神來的他望了望站在門外靜靜注視著自己的老人,拖著身上的鎖鏈吃力地走到門前,雙手抵著牢門對他一臉疑惑地問道:“請問老先生,你剛才所說的上路是什麼意思,放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