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在人群中的林老太爺有些心虛的眨了眨眼,想道,他的孫子是不是把火藥配方搞錯了,比他預估的破壞力大了些啊。皇帝沒有死吧,也許死了更好?他孫女婿正好上位?!
想著大逆不道事情的林老太爺就像是溜進了大海裏的魚,根本就讓侍衛再找不到。
而被關押的蘇昭珩父子其實早就脫身了,他身邊跟著一位麵容有損的中年男子,三人被侍衛圍護中正往靈堂趕去。
半途就被這巨大的聲響都嚇了一跳。
少陵看著黑煙冒出的地方喃喃道:“林相這真是鬼才啊,炸皇宮也是他頭一份吧。”
蘇昭珩父子聽到這話眼角都一抽,然後又鎮定下來,林老狐狸幹的大事多多了,而且他們早親眼見過那火藥的威力。也難為他先前就嗅到不對先布置了下來。
“我得出宮去,京城肯定被圍著,睿王那王八蛋居然說動手就動手,我那埋在京外的兵馬估計還沒有收到消息。”武肅侯朝閃過火光那塊看了眼,朝兩人道。
他們一直提防著睿王會動手,在蘇昭珩大婚後就暗調了兵馬來準備布防,沒有想到睿王會那麼緊急,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反了。
蘇昭珩擔心外圍,又擔心這內中。
林老太爺這個時候敢引燃火藥,是不是所有人都安全,婉婉呢?
太後去世她肯定得進宮哭喪,而且知道自己在宮中,肯定也會進宮來。
少陵看了眼武肅侯,“我得了線報,蘇世子已經出了京,昨晚上的事。估計也不要你再冒險走一趟了。”
武肅侯聽著怔了怔,旋即臉上就露了笑來。
他兒子果然也是能夠做大事的人,那他就安心在這裏等著兒子救場好了。
三人做微微的停頓又都要再往靈堂去,一個身影卻是從密集的灌木叢中竄了出來。
侍衛第一反應是亮了劍,往那衝出來的人招呼去。
羅昊抱著林莞婉正著急得滿頭是汗,準備直接帶她出皇宮,哪知抄著近路才冒個頭就被寒光襲來,嚇得他忙就地一滾,落地時將懷裏的人還護著死死的。
蘇昭珩卻在一瞬間看清楚了那縮成一團的身影,驚道:“別動手!”
熟悉的聲音響起,羅昊神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然後就看到蘇昭珩沉著臉走了來。
“羅昊!放開婉婉!”
婉婉不應該是跟林老太爺一起?睿王不應該是會將她跟林家人挾持在一起的嗎?!
羅昊臉色也跟著沉了沉,掃了一圈站著的那些人。
有武肅侯,還有一位麵生的中年男子,那麵生的男子卻又有幾分熟悉。
林莞婉這時已疼得神智迷糊,下腹如墜疼到絞痛,時有時無的熱流會湧出。
可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又拚命的掙紮,是蘇昭珩,蘇昭珩就在這裏。
察覺到懷裏人的舉動,羅昊麵上猶豫幾番,最終對著步步緊逼的蘇昭珩道:“婉婉有些不好,她突然肚子疼得連站都站不起來,裙子上都染了血。宮裏不安全,得把她送出去!我已經讓人去尋太醫帶出去。”
蘇昭珩手猛的就一抖,衝了上前。
羅昊卻又後退一步,“宮裏宮外都是我們羅家的人,你不可能靠近宮牆一步。”
蘇昭珩看著虛弱得連話都說出來的林莞婉,拳頭握得哢嚓作響。
少陵在後邊開了口,“你們羅家如今接的兵權裏有三分一是南衛軍?”
羅昊不太明白他為何這樣問,卻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更好辦了。”少陵從腰間摘下了玉佩,讓侍衛給遞過去。“拿著這個,給你祖父看,你告訴他,及時收手我保你們羅家這一次。”
羅昊看著遞在眼前那正麵刻著九抓盤龍,背邊有著一個宣字的玉佩,瞳孔急縮。
這個……這個是……
“南衛軍一慣作風都是擒賊先擒王,你再猶豫,就不怕見到的是你身首異處的老祖父?!”
羅昊這才像是恍然過來,心中有萬般猶豫不舍,還是將林莞婉將回給了蘇昭珩。
他眷戀的再看她一眼,決然接過玉佩轉身。“我會讓人帶了太醫來這。”
意識有些模糊的林莞婉落入有熟悉氣息的懷抱,頓時一動也不動。
蘇昭珩注意到了羅昊袍子上的血塊,那麼觸目驚心,他慌亂得手都有些發抖。
少陵見這個情況,讓侍衛直接先清了就近的宮殿,讓蘇昭珩在這邊等太醫來。
“不行,前麵還有著睿王,太危險。”蘇昭珩將林莞婉放到榻椅上,站了起來。
少陵卻是不同意的,“睿王那有什麼危險,林相鬧那麼一出,人是死是活也難說,這皇宮我雖離開了多年,可要想把控還是可以的。”
說完人也已經出了門口,武肅侯拍了拍他肩膀,緊隨而去。
在兩人剛走,有上百人編製的侍衛趕來,將這座宮殿護得嚴實。
靈堂倒塌,處處都是火藥刺鼻的味道,睿王一眾是被護著衝了出去,可還是被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好半會都沒有緩過神來。受了重傷的曹牧之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一直咳嗽不斷。
陳家眾人與扶著自家父親一臉心虛的林浩祺都到了皇帝身側,寧王正拍身上袍子的灰,有些心驚的想著,這該完了吧。
隻是,他想什麼來什麼,林浩祺在心默數著數,然後與身邊臉色蒼白的表弟道:“快抱好表妹,後退,後退……”
他說著,自己在拉著父親後退,陳家兄弟意識到什麼,不但抱著自家妹子,其它兩人連拖帶拉的一手一個把祖父祖母拉上,還有母親與嬸娘,然後拔腿就向後跑。
林浩祺這時候才大聲喊:“皇上!往後跑!!”
寧王拍著衣服的手一頓,在心裏罵了一句,扯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皇帝狂往後竄。
眾人才跑到高台的台階,又是三連響的爆.炸聲響起。
還站在高台上的睿王根本來不急做反應,眼前躍起一陣火光,耳邊是巨響,然後整個人就被黑暗淹沒。
寧王感覺身後是一股熱浪,隻得一用力把皇帝甩了出去,自己也往前撲倒。
天崩地裂的震感搖得他七暈八素,身上被碎砸得生疼,趴在地上的寧王感覺自己要被林家這對祖孫坑死了!誰信誓旦旦說不會波及的!!
眾人都下到高台,方才所在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深坑,連著宮殿一起成為廢墟。
原本被暴.炸咋得亂竄的大臣貴婦,如今都隻傻傻站在原地,連包圍著眾人的侍衛都傻了。
他們王爺剛才是被吞沒在裏麵了嗎?
少陵帶著武肅侯也趕了過來,隨著他們出現,百來位拿著火器的侍衛也湧進來,侍衛頭領二話不說朝其中一位睿王餘孽就開了槍。
比爆.炸聲小的動靜響起,那個侍衛連反應都沒有就已倒在地上,胸前是一個血窟。
侍衛頭領這才喊道:“睿王餘孽棄武器不殺!”
在短暫的安靜後,空曠的地方響起一片清脆的武器撞擊聲,林老太爺看到終於來救場的人是真的鬆了口氣。
***
靈堂被炸毀,眾大臣命婦經曆一場生死劫,個個都癱軟在原地,然後被皇帝安排到了幾座無人的宮殿,暫時休息。
而皇帝一眾,都轉移到了勤政殿。
老護國公在南衛軍統領的監押下匆匆來到,他一進殿看到立在當中的中年男子,腿一軟便跪倒地在,良久才朝他磕頭喊道:“太子爺。”
少陵隻是笑笑:“許久不見,你老可真是老當益壯。”
一句話讓得老護國公羞愧難當,隻又恭敬磕了三個頭。
皇帝站在邊上,神色極複雜的看著少陵,看著他被歲月侵食留下痕跡的熟悉麵容。
“也不敘舊的時候,我還擔心我那兒媳婦,二弟還有林相,這裏就勞煩你解釋清楚。我還是去看看我兒媳婦要緊。”少陵說著,隻是抬手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然後在侍衛的擁護下大步離開。
皇帝失神的看著他的身影,揉了揉太陽穴——這真的是他以為逝世多年的太子哥哥。
被點名,還一身狼狽的寧王隻得請皇帝先坐下,與林老太爺慢慢將事情前後說明白。
事情還得從皇帝出生說起。
當年,先皇後與當今太後前芸貴妃暗鬥得非常厲害,在先皇後臨產時,也是芸貴妃要生產的時候。兩人一前一後,芸貴妃難產,在昏迷前一刻才誕下孩兒也保住了一條命,後來清醒得知是個皇子,芸貴妃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
可是,這皇子卻是難產而死的皇後所生,也就是現在的皇帝。
這種荒唐無比的換子,卻是先帝下令秘密做下。
太子那時已經被查出中了暗毒,傾盡太醫所能,都不得清除餘毒。而皇帝順藤摸瓜早早查出是芸貴妃所為,在看到皇後生下的是皇子,為了防皇宮那另人防不甚防的手段,便想到這個辦法。讓芸貴妃將皇後的兒子當成親子撫養,他再從旁好好輔助。
太子知道一切,故而當年對明明是同胞卻不能相認的弟弟非常疼愛。
芸貴妃在先皇後去世後就順理成章成了皇後,也將所有的心血押在以為是自己親兒子的皇帝身上,而她並不知道先帝在那以後,隻要與她同房就會在她吃食中放了避子的東西。就那樣,芸皇後卻又再懷孕了。
先帝那時險些就將她殺了,是當年的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淳貴妃勸了下來,先帝想著被漸漸養大的嫡二子,也就咽下了這口氣。之中他暗派人去要將睿王那孽種殺死,卻都被芸後察覺護下。以後皇帝與睿王幾乎被護得滴水不露。
再後來,太子身體越來越不好,但是熬到了皇長孫出生。哪知成年的睿王心思比他母後更陰毒,直接與芸後商量好,在行宮就要致太子於死地。芸後更是順勢除了她許久不順眼的淳貴妃。
事發時太子第一反應卻是要先去救下胞弟,然後才會在自己宮中遇險,那時也正是武肅侯闖了進去。
太子知道自己身體並不能撐多久,先帝也老邁,便要武肅侯將皇長孫給送了出去,而他身邊長年就有人護著,便與太子妃潛逃了出去。太子妃卻因傷勢過重,出宮不久後便去世。
在宮外,太子幾番病危,是一名老朗中給他續了命。
他就在京中潛伏了下來,然後聽到是胞弟登基,他便知道先帝安排好了一切。以少陵公子的身份出現在京城,引得先帝注意後暗中接頭便去尋了寧王。
寧王是先帝知道芸後心狠手辣,特意早早封了王放到封地,讓他安然成長。寧王也是自幼與太子長大,先帝的教導讓這對兄弟感情深厚,在被派到封地的時候,先帝還暗中給了寧王五萬兵馬。這種信任,寧王對先帝一直感激在心。
太子到了蜀中找寧王說了所有的事情,寧王便開始留意京中動靜,監視著睿王舉動。
後來發生蘇家三房通敵賣國,險些讓蘇家父子命喪沙場的事,少陵才從中察覺出不對,再深查發現睿王已經得知了皇長孫的身份。這才再隨寧王回京暗防睿王做亂。
前塵舊事,無比曲折離奇,皇帝得知自己是認賊作母,險些還要親手殺了自己的侄兒,一國之君在眾人麵前居然落了淚。
最後,按少陵的意願,皇帝隻將太後先前做的事情公告天下,改了自己的玉蝶從新到了先皇後名下,太後睿王及曹牧之的屍首被挫骨揚灰,睿王家眷女性全被充軍為軍妓。林莞瑩死在去軍營的路上,赤|身裸|體被丟棄在野外,而參與反叛的官員一律斬殺。
羅家有著悔意,少陵念曾經老護國公救過先帝一命,隻讓皇帝奪了兵權和爵位。而他依舊隱姓埋名,蘇昭珩的身世亦密而不發。
蘇昭鈺帶著大軍援救,雖已經是平定叛亂,皇帝仍舊再加功武肅侯,榮升為武國公。夏氏知道真相,承受不住變得瘋瘋癲癲,武國公在府裏安排了一處院子讓她靜養。
林莞婉在宮變中被診出了喜脈,處理及時,靜養了三個月,胞兒已無大礙。
皇帝卻是有心欲再加封蘇昭珩為王,都被蘇昭珩婉拒,隻安安然然當他的宣平侯,每日上朝下朝,在家中陪陪已病入膏肓的少陵。
次年正月,林莞婉誕下麟兒,皇帝當即下了旨意,宣平侯爵位世代永襲,同年五月,少陵沒有遺憾逝世。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