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致癌因子,不隻是在物質層麵能夠找到的,而要在心靈深處。治療癌症,治標很重要,比如放療、化療或者靶向治療,但比這個更重要的是治本,也就是說要知道內省。
吃完媽媽蒸的土雞雞蛋羹,我躺在陽台的搖椅上,感覺這兩天頭疼有變化,開始是頸部以上後腦勺局部隱隱作痛,後來整個後腦勺都疼,到現在,除了隱隱作痛,偶爾還有突發性的、從後腦勺到頭頂中心部位的針刺般的疼痛,嚴重的時候甚至還伴有惡心想吐的難受。
我盡量讓自己呼吸均勻,保持安靜,聽到收音機裏的主持人又在說霧霾。
放眼望去,看看不再湛藍的天空,還有那幾隻飛得不遠就消失了的鴿子,我黯然神傷。
怎麼沒人清掃天空了?靈魂的清潔工都幹什麼去了?這座曾經清新可人的城市,如今正與巨大而無形的幽靈在搏鬥。我們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PM2.5鑽進我們的鼻孔,撞擊著我們的肺腑,人們在痛苦地喘息。地球病了,人也病了,呼吸的汙染,是不是也是鼻咽癌、肺癌的等重大疾病的成因之一?
“太陽出來了。”仔仔跑進陽台打斷了我的思緒,他的可愛也貌似暫時緩解了我的頭痛。
“出來‘嘹’。”我重複著他的口氣。他習慣把“了”讀成“嘹”音,而且拉得很長,說完之後自己還咯咯直笑,在那傻樂。他喜歡看太陽,幾乎每天早上起來都要念叨著他心目中認為的美好的太陽,並到陽台察看幾番,仿佛這就是他的寵物。遺憾的是,他看到的太陽常常隻有朦朧之美(霧霾實在太嚴重了)。
“仔仔啊,幫爸爸幹點活兒唄,去看看幾點了。”我琢磨著濤哥來北京的事情。
“好嘞。”兒子抬頭看了看掛鍾說,“爸爸,短針指著‘10’了。”兒子還看不懂鍾表,但識數。
“謝謝寶寶,你真棒。”這麼說話,是雲子的規定“話術”。
“謝謝,不客氣。”這麼回話,也已成了仔仔的習慣。
隨時隨地鼓勵,是我和雲子教育孩子時的默契,而及時表達自己的感謝是我們對孩子的要求,算是一種家庭文化。
十點一刻,我估摸著濤哥的動車快要到北京了。濤哥這次特意進京,與其說是來看我,不如說是來幫我。這麼重大的疾病,作為醫生的他,當然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所以他要親自進京,協調落實我尋醫、治療、住院各項大事。作為大哥,他發動我身邊的每個人,製造一種“癌症不可怕能治好”的氛圍,目的是讓我牢記舅舅的八字方針——“放寬心思,好好治病”。但我心裏也明白,這絕非跟斷胳膊、斷腿那樣傷筋動骨一百天就能了事的,癌症,是要命的。
“哎喲——”腦門心又是一陣刺疼,“我的媽呀!”我不禁叫出聲來了。
“怎麼了?怎麼了?”媽媽從廚房跑過來,一把抱起仔仔,“寶寶不要打擾爸爸休息,快到裏屋玩去。”
“不關他的事。”我起身走進了衛生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如果說耳鳴還能忍一忍,鼻血也可以擦一擦,頸椎疼還可按一按,那這針刺般的疼痛卻能要了我的命。
這時候,我想到了這個成語——痛不欲生。何為“痛不欲生”?過去作為老師,我跟學生講過“即使悲痛到了極點,也不能放棄‘生’的希望,再苦再累活著就好。”那是做學問,現在到自己痛到如此地步時,我居然不由自主地查閱了詞典,“痛不欲生”的意思是悲痛得不想活下去,形容悲痛到了極點——悲痛得不想活。
這個“悲痛”應是偏指“心靈之痛”,而我現在的“痛”是指“肉體之痛”。
那好,說明我這個“痛”還夠不上“痛不欲生”的程度,最多叫“苦不堪言”,說明我還是有活著的希望的。
我就這麼苦笑著安慰了自己一通,嘿,痛感果然減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