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說的累了,她垂了垂眼抿了抿嘴唇,再抬起頭時,眼裏的霧靄又深了一層,“蘇叔叔幫我爸爸處理好了很多問題,當我告訴我爸爸盛源的問題有了轉機的時候,我們正租住在上海遠郊的一座小平房出租屋內,我們連夜便坐著長途大巴回了盛源,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所以,曉亦,你可以恨我,可是你千萬不要怪你爸爸,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現在他遇到了這麼大的困境,我求你,最後一次求你,就讓我幫幫他,照顧照顧你!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了!”
她苦澀的笑著看我,滿懷期待的眼裏竟是我的影子,我知道,她隻有我這一個朋友,而我又何嚐不懷念那時候無憂無慮的生活呢。
可是一切都因為她的私心,我的懷恨變了。
我可以不怪爸爸,不去想。
可我不能忘記丹南在那個黏膩的午後忘情的呼喊著我爸的名字。
想到這裏,我的掌心都快要溢出血來。
我看著她,動了動嘴唇,吐出三個字,“你走吧!”
她愣愣的看著我,低下頭站起身,“我明天再來!”
說完後,她便匆匆拿著自己的東西出了門去。我躲在落地玻璃窗後遠眺著高樓下穿著嫩黃毛衫的那個小小的身影,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丹南,我們離得竟比一個世界都遠。
從夏末的八月到初冬的十一月,爸爸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檢察院因為證據不足以無法定案起訴,讓他回來了。
當我開門迎接他的那一刻,眼淚奪眶而出。
三個月的焦急和等待,終於盼到了他的安然無恙。
和我一起迎接他的,還有這三個月不遺餘力的幫我的方盛睿,他很有心的帶來了酒,還讓我刮目相看的做了一桌的菜。
爸爸的臉頰有些消瘦了下去,深深的魚尾紋拖在眼角末端。
身上穿著不知哪裏來的運動套頭衫,手裏拎著一個大袋子,那裏麵裝著三個月前離開家時穿的一套深藍色的西裝套裝。
爸爸伸出胳膊緊緊的抱了抱我,良久才說道,“辛苦你了,曉亦!”
隨後又慈祥的朝方盛睿笑笑,“這就是曉亦總是提到的方同學吧?”
爸爸依舊喜歡喚我的朋友叫做“同學”,仿佛隻有學校才是最為純淨,最為讓他放心的地方。
方盛睿咧嘴笑笑,恭敬地鞠躬,“叔叔好!歡迎回家!”
我微微一笑,抹了抹臉頰的淚,說道,“爸,多虧了他幫忙!”
爸爸的笑容有些遲滯,我知道,他是在怪自己。他頓了頓,隻是點頭,不住地說著,“好,好……”
那一瞬間,我似乎覺得他老了許多,不知道是我恍惚還是如何,就連平日裏挺拔的背影看起來也有些佝僂了。
我忍著鼻酸拉著方盛睿坐到了客廳裏,不自然的就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仿佛這三個月以來,隻有他能讓我稍微心安一些。
爸爸看著我們欣慰的笑笑,“曉亦長大了!”
我給他斟上一杯酒,“早該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