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性的破壞:巴黎的現代性空間[注釋1](1 / 3)

本書的作者大衛哈維是一位從地理學角度,以激進批判立場,借助馬克思主義理論(融合後現代思想),研究城市經濟以及其他社會問題的大家。他的關於巴爾的摩等城市社會問題的《社會公正與城市》(1973年)一書,曾引起巨大反響。這本關於巴黎的研究,又為城市社會與曆史地理研究貢獻了一部力作。

哈維出生於英國,曾就讀於劍橋大學地理係,獲博士學位,博士論文是關於19世紀肯特郡的曆史地理問題。他後來到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任教。1971年起參加研究馬克思《資本論》的閱讀小組,開始係統地研讀馬克思主義的著作。

一方麵是馬克思著作的影響,一方麵是對於美國當代社會弊病的批判性關懷,哈維的理論立場很快形成。作為一個地理學者,他在馬克思曆史唯物主義的理論體係中補充地理視野,提出極具特色的“曆史-地理唯物主義”(historical-geographical materialism),其用意在於強調一些非常基本的地理概念--空間、位置、環境--也是曆史唯物主義者在觀察社會時需要關注的核心性問題。

這本《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所討論的是歐洲近代城市史上的一樁有名的老案例:奧斯曼的巴黎改造。在法國第二帝國(1852-1870)時期,喬治 歐仁 奧斯曼(Baron Georges-Eugene Haussmann,1809-1891),時任塞納省長,由拿破侖三世任命,成為巴黎大規模改造的總負責人。奧斯曼對於巴黎的改造,采取與過去完全一刀兩斷的態度。一切問題正由此而起。

哈維形容道:這種一刀兩斷的態度“就如同一道命令,它將世界視為白板,並且在完全不指涉過去的狀況下,將新事物銘刻在上麵--如果在銘刻的過程中,發現有過去橫阻其間,便將過去的一切予以抹滅。因此,不管現代性是否將以溫和而民主的方式呈現,還是將帶來革命、創傷以及獨裁,它總是與‘創造性的破壞’(creative destruction)有關。”“創造性的破壞”,事件出現了不可拆分的兩麵:破壞與創造。

奧斯曼拆除了大量中世紀和文藝複興時期的建築,重新設計巴黎城市空間,將巴黎--及其生活、文化和經濟--從狹窄、肮髒的古代束縛中解放出來,開辟市中心林蔭大道,建立縱橫交錯的給排水係統,修建廣場、商場、公園、醫院、火車站、圖書館、學校、紀念物等等。在奧斯曼的手裏,巴黎出現了驚人的改變,在景觀與功能上,都成為一座曠世新城。

關於奧斯曼的這一場大拆大建、大作大為,後人喝彩者有之。他們認為,新巴黎的建築風格與質量,規劃的宏大比例,細節的微妙處理,都有嚴謹的理性考量與果敢實施,為巴黎走入現代資本主義創造了優質的城市基礎。當然,創造以破壞為代價。從原生態文化價值、古典審美的一麵來看,奧斯曼無疑犯下了不可補償的罪過。對奧斯曼的討伐,不絕於世。

奧斯曼-巴黎現象,是現代性登場的典型一幕。雖然一個半世紀過去,而對於其大結局的評判仍不確定。曆史仍沒有結束,哈維的討論正將其引入新的層麵。

哈維的研究,仍屬於對資本主義興起的曆史考察,這本是馬克思主義的傳統題目。不過,哈維以一個地理學家的獨特視角,選擇一個具體城市為剖析案例,仍有許多新鮮論斷。

資本的空間性

地理學視角的特色是空間關懷。本書以空間關係考察作為起點,並縱貫全書所論各項大事。在這裏,空間不是外在場所,而是事務自身的屬性,即空間性,這是現代人文地理學的重要理論基點。資本的登場與運行,是現代性造就的總根源。哈維告訴我們,資本需要並創造了怎樣的城市空間。

競爭、適應、合作、環境轉變、空間安排和時間安排,關於這類問題的討論常見於哈維的書中。他善於把社會變革、經濟、人生、城市地貌、建築,融為一個體係,揭示一個複雜的曆史地理過程。地理空間關聯到眾多主題,眾多主題均有空間特征。哈維說:“我將在整體與部分之間采取折中途徑,試著從一連串交錯而連鎖的主題(隻要少了一個環節就無法恰當理解)來理解第二帝國巴黎曆史-地理的轉變。”“整體中各個部分的相互關係構成特定時空下社會轉變的驅動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