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3 / 3)

“日他姐,我要是流氓,你他媽就是個婊子!”

“你不是流氓,為什麼跟我妹妹胡搞?”

“誰跟你妹妹胡搞來呀?都是你他媽出於陰暗心理的杜撰。”

“沒有你為什麼承認?”

“我不承認部裏就會派人到她們工廠調查,那樣散布出去就會既成事實,她將有口難辯。”

“嗬,這麼說你倒成菩薩了?收起你的花言巧語吧,實話告訴你,你們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不僅她們全廠的人都知道了,而且他的未婚夫也和她一刀兩斷了。”

“這還不是你個婊子養的造的孽?”

“你敢罵我?你個‘四人幫’的爪牙,你個流氓!”馮燕子氣得渾身發抖地罵著,唾沫星子滿天飛,並且伸手從身邊的床頭櫃上抄起一個玻璃杯蓋,猛地擊在張德榮右臉的太陽穴上方。

張德榮“哎喲”一聲慘叫,右手急忙捂在被擊處,殷紅的血液順著手指汩汩往下淌。

“你個流氓,看你還敢不敢罵人!”馮燕子一蹦一躥的,凶得象隻鬥毆的公雞。

“你給我出去!”郭大山見馮燕子把張德榮擊傷後,依然毫無憐憫地耍著淫威,怒不可遏地衝著她大吼一聲,嚇得她毛骨悚然。

“你,你要想幹什麼?”馮燕子怯怯地往後退著,雙手出於女人本能地攥著上衣領口,仿佛郭大山要扒掉她的衣服似的。

“我叫你給我出去!”郭大山猛地一捋袖子,胳臂裸露出條條檁條般的腱子肉,淒悍異常。

“你們三個男的一塊兒欺負我一個女人,我要到部裏告你們去!”馮燕子好象真的受了莫大委屈似地哭泣著捂著臉,跑了出去。

“這個狠毒的女人!”郭大山憤憤地衝著風口又吼了一聲,然後走到張德榮麵前,“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得到的報應。”張德榮輕輕地說了一聲,但是從他那嘶啞的聲音裏,使人能夠清楚地感到他的痛苦、抑鬱、失望和深沉的悲哀,同時還帶有一絲欣慰的解脫。

十分鍾後,馮燕子兩眼紅腫地走進皮徜培的辦公室,眼角處還掛著淚痕。

正在神色緊張地與文化幹事苟榕祜看著什麼信件的皮徜:培見站在麵前的馮燕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驚訝地問:

“小馮,怎麼啦?”

皮徜培不問還好,一問馮燕子立刻用手絹捂著眼睛嗚咽開了,肩胛一聳一聳的,顯得格外委屈,好象受了莫大的羞辱。

“有什麼事兒,就給皮副部長說嘛,哭什麼呀?”文化幹事苟榕祜勸告的話語變得很冷。

馮燕子立刻敏銳地感受到了,心裏不由一抖。她連忙止住哭泣,便誇張地將她與張德榮和郭大山爭吵的情況述說了一遍,其中對張德榮對她的辱罵和郭大山對她的訓斥還進行了一番“再創作”。她滿以為皮徜培聽了她那血淚般的控訴一定會深表同情,並對張德榮表示不能容忍的憤怒,誰知卻始得其反。

“小馮呀,你不該駕張德榮是什麼流氓和什麼‘四人幫’的爪牙嘛!”

如果說方才馮燕子覺得苟榕祜的話語有些冷的話,那麼此刻她則感到皮徜培的話冷若冰霜了。她不禁渾身一陣戰栗。惶惑地說:“張德榮不是流氓是什麼?”

“小馮呀,說話要有證據,不能亂給人扣帽子嘛。否則,人家會說你是在誣陷人喲。”皮徜培神色嚴肅,臉上一副公允的樣子,話語還帶有告誡和教誨。他說完將一封信遞給馮燕子,“給,看看這封信你就明白了。”

馮燕子接過信一看,見是馬虹寫的。她在信中毫不隱晦地講述了她和張德榮的接吻以及馮蓮子幼稚可笑地向她二姑馮大菊詢問女人怎樣才能懷孕的情況以及馮大菊怎樣將她與馮蓮子的談話告訴馮燕子的經過。她看過後,斷然否定地說:“這、這都是她們胡編的!”

苟榕祜冷冷地說:“如果講別的是胡編的話,那馮大菊將馮蓮子的那次詢問是怎樣告訴你的,我可是當麵向你二姑做了調查了解,她說的情況與馬虹信中寫的一模一樣。”馮燕子聽了立刻引起一陣驚悸的心跳,但她不肯服輸地說:“那,那他給江青寫效忠信總是事實吧。”

皮徜培猛地將大中華香煙從嘴裏拔出來,冷著一副麵孔質問道:“你看過張德榮給江青寫的那封信麼?”

馮燕子口氣很硬地答:“我雖然沒有看過信,但是張德榮給江青寫信的事兒是他親口跟我說的。”

“張德榮把信裏的內容都一五一十地跟你說了麼?”

“沒有。”

“既然沒有,你怎麼斷定是‘效忠’呢?”

“給江青寫信,我想不是效忠還會是什麼?”

“問題就出在你這個‘我想’上。”皮徜培又把臉埋在煙霧裏,“這麼嚴肅重大的問題,除非是親眼所見,不然怎麼能憑想當然就向領導反映情況呢?小馮呀,正是由於你猜測的偏差,使部裏在處理張德榮的問題上發生嚴重的失誤,搞得我們現在處於非常被動的地步啊!”

馮燕子聽著皮徜培陰冷的話,心裏感到陣陣疼痛和可怕。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縱然生有八張嘴也將是有口難辯。她還意識到自己所麵臨的悲哀的局麵已經形成,縱然生有九牛二虎之力也將難以擺脫。她覺得坎坷的人生道路好險惡,自己在這險惡的道路上跋涉又好孤獨,好艱難,好可憐。女人啊,你的名字莫非真的就叫弱者麼?準道命運之舟非要被男人們主宰?這些年來,我為之奮鬥的又是什麼呢?結果又是怎樣呢?我好累呀。她心裏在呼喊,也在哭泣。

“馮燕子,看看這個吧。這是江青專案組轉來的張德榮過去寫給江青的那封信。”苟榕祜輕蔑地看了馮燕子一眼,極其冷淡地將手伸到她麵前,“拿著,拿著呀。”

還有什麼好看的呢?算不算效忠信已經清清楚楚地寫在皮徜培和苟榕祜的臉上了,她想。

這時,文化處的一個幹事跑來告訴她,說是幼兒園來電話,講荔荔病了,需要馬上送醫院,叫她立刻到門診部。

“嗬!”馮燕子聞後驚懼地喊了一聲,急忙往外走,張德榮給江青寫的信從她的指縫中脫落下來,打著旋兒,飄著,翻滾著,象在墓地飄飛的紙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