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人從卡拉ok廳出來已經是午夜11點多,從這裏到濱江公園隻有五六站路,走路卻需要半小時,酒後耳熱酣紅的少男少女們決定走過去,權當散步。
團支書規定每人攜伴參加的意義終於體現出來了,經過包廂裏的玩鬧大家已拋棄那些許羞澀感,成雙成對壓著馬路。青春靚麗的隊伍蜿蜒出幾十米,在這深冬的夜晚並不引人注目,行人匆匆或趕著回家或趕著赴另一個場子,誰又有精神浪費表情多看別人一眼。
路燈晃得刺眼,兩旁的樹木都被披掛上了斑斕的小彩燈。顧天晴抬眼看身旁的梁幼斌,他雙手插在袋中抿著薄唇徑直往前走,很少看到他這樣的表情。顧天晴努力回想,記憶中的梁幼斌總是溫暖的,宛如一本雋秀的散文集,可以捧著一邊喝茶一邊一起度過懶洋洋的午後。
而現在的他,已經從淡淡的散文變成了跌宕的小說,顧天晴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讀不懂。居然到現在都沒有和自己主動說一句話。非常不對勁,從什麼時候起呢?似乎從她把顧天朗找回包廂開始,梁幼斌的眼裏便沒有了之前的笑意。
和顧天朗有關嗎?顧天晴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或許他們天生犯衝?顧天晴想起顧天朗對梁幼斌的排斥,心裏自己給他們找了個理由。
不經意回望,顧天朗和歐陽敏就跟在他們身後兩米處。歐陽敏興致勃勃嘰嘰喳喳說著年級裏的一些趣事,毫無所察顧天朗隻是低著頭心不在焉隨便嗯啊著應付她。
仿佛感應到顧天晴的眼光,顧天朗抬起了頭,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糾結了一秒,顧天晴窺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迷茫、慌亂,再眨眼,卻也什麼也不見,那眼已恢複一貫的清明。他彎起嘴角,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顧天晴便也下意識回他一個微笑,全然不知自己那一笑有多絢爛。
又往前走,為梁幼斌的失常而疑惑的心情莫名得到熨燙,平平整整找不出一個褶皺。拉了拉圍巾,顧天晴覺得冬夜也沒那麼寒冷了。
越靠近江濱人越多,砰一聲,白色的煙火在天空綻放,散成一朵巨大耀眼的傘。繼而五彩的光芒陸續閃亮,天空變成了最大的調色盤,煙火盛宴已經開始了。
“快點跑啊!”隊伍裏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然後立刻往前衝欲在人群中尋找最好的觀賞點。
少男少女們的血一下子沸騰起來,跑吧,跑啊,隻有青春年少的他們才能與人攀比揮霍熱情。顧天晴還沒反應過來,手便被梁幼斌抓住往前衝,他又笑了,與以往一樣溫和,或許還多了點什麼,隔著手套還能感受到他手心的熱度。
還有幾分鍾就是新的一年,顧天晴便想在這難忘的夜晚放縱一下,她也要跑著進入2004!張嘴,冷冽的空氣灌進胸膛,顧天晴咯咯灑下一路歡聲,身邊的少年配合著她的步伐心中隻想著希望能永遠這樣跑下去。
誰也沒看見,他們身後那雙黯然的眼。
鍾聲開始響起,所有人跟著大聲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就在此刻,一個溫熱的唇落在顧天晴額頭,離開得太快以至於顧天晴以為剛才的觸感隻是自己的錯覺。
“顧天晴,做我女朋友吧!”
眼前的梁幼斌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麼,但是煙火和歡呼聲太大,顧天晴根本沒聽清。
“你說什麼?”她也大聲喊。
周圍的喧囂漸漸減少,許多情侶捧著對方的臉在熱烈接吻,在這一刻謝謝你的陪伴,在這一刻請感受我的存在。
梁幼斌懊惱的抓了下頭發,要再說一次嗎?看著顧天晴平靜的雙眸,他竟再也鼓不起剛才的勇氣,他把手攏在嘴邊用比剛才更大聲的嗓音喊:“顧天晴,新年快樂。”顧天晴三個字比新年快樂更重,似乎,他隻是想喊喊她的名字,隻想聽聽她的應答。
“梁幼斌,新年快樂!”顧天晴學梁幼斌的樣子把手攏在嘴邊。
至少,現在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少年在心底無聲歎息,卻不知有些事錯過了一時,就是錯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