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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唐走出派出所,顧南丹也正在往門外走去。他們就這樣走了,背影一搖一晃,還相互拍著肩膀,隻留下衛國一個人坐在派出所的條凳上。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衛國很想跟他們說一聲再見。但是他的舌頭發麻了,張了幾下嘴巴都發不出聲音。隨著顧南丹他們身影往外的移動,衛國感到環境正一點一點地殘酷起來。我是不是跟顧南丹借點兒錢?她會相信我嗎?沒有錢我將怎麼生活?我連晚飯都吃不上。我會被餓死嗎?可不可以討飯?有沒有人施舍?身上還有一件襯衣,一雙皮鞋,它們可不可以換兩餐飯吃?如果要跟顧南丹借錢,現在還來得及嗎?衛國抬頭看著顧南丹他們走出去的方向,他們的身影已經疊進別人的身影。完啦!衛國的身體裏發出一聲尖叫。

杜質新說你怎麼還不走?想在這裏睡午覺嗎?衛國說我在這裏等皮箱。杜質新說哪有這麼快就給你找到皮箱的,找不找得到還是一回事。衛國抬頭看著派出所牆壁上的獎狀和錦旗,說我沒有地方可去,你就讓我在這裏等吧。杜質新說那你就在這裏等吧,看你能等到什麼時候?這時,衛國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在發抖,他把微微顫抖的手伸到杜質新的麵前,說煙,能不能給我一支煙?杜質新遞給他一支香煙。

狠狠地抽了一口,衛國把吞進去的煙霧咳出來。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杜警察。杜質新看著他,說什麼事?衛國說你的煙真好抽。杜質新揚著手裏的香煙,說知道這是什麼煙嗎?衛國搖搖頭。杜質新噴了一個煙圈。衛國看著那個慢慢往上飄浮的煙圈,說你能不能先借點兒錢給我?杜質新說什麼?你說什麼?衛國說你能不能借點兒錢給我?杜質新又噴了一個煙圈,現在他的頭頂上飄著兩個煙圈。他對著那兩個煙圈說笑話,我知道你是誰呀?如果你是騙子我怎麼辦?衛國說我怎麼會是騙子呢?你認真地看一看,我像騙子嗎?杜質新點點頭,說挺像的。衛國說你才像騙子。杜質新從桌子的那邊走過來,盯著衛國看了好久,說你說我像騙子?罵我騙子就別抽我的煙。杜質新奪過衛國嘴裏的煙,丟進垃圾桶。一股煙從垃圾桶裏冒出來。衛國想不就是一支煙嗎?我怎麼就淪落到了這種地步,如果我的皮箱不掉,一支煙算什麼?

杜質新看著冒煙的垃圾桶,說不是我不肯借給你,隻是我不知道你是誰?衛國說我是衛國。杜質新掏出自己的證件,說你有這個嗎?你能證明你是衛國嗎?你能證明你是衛國,我就借錢給你。衛國說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證件和皮箱一起掉了。杜質新說那我就沒有辦法了。衛國站在那裏想我不是衛國又是誰?沒有證件,我就不是衛國了嗎?衛國發了一會兒呆,走出派出所,剛走兩步,就覺得雙腿發軟,於是席地而坐,頭部靠在派出所的門框上。行人從他的眼前晃過,他不知道他們是誰?就像他們不知道他是誰。下一步我該怎麼辦?衛國閉上眼睛,感覺時間飛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飛到了哪裏?他讓自己的身體放任自流,就像水花四濺,潰不成軍。放吧,流吧,我根本就不想把你們收回來。

放縱了一會兒,衛國突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睜開眼,他看見顧南丹站在麵前正低頭叫他。衛國說你怎麼還沒走?顧南丹說我們一直在等你。等我幹什麼?等你一起走。我沒有地方可走。我給你安排一個住的地方。我的口袋裏一點兒錢也沒有。不要你花錢。算了吧,我們隻是萍水相逢。如果你真的同情我,就借幾百塊錢給我,等我一找到皮箱就還你。隻是怕你把錢花光了,還沒找到皮箱。走吧,我們旅行社有一個賓館,隨你住到什麼時候。衛國抬頭,看著顧南丹。顧南丹說走呀。衛國說我站不起來,我這裏沒有一個親人,在西安也沒有,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突然有人對我好,我就站不起來了。顧南丹說你站給我看看。衛國用手撐著派出所的門框,慢慢地延伸自己的身體,當他快要伸直時,雙腿晃了一下,身體滑向地板。顧南丹伸手拉了衛國一把。衛國重新站起來,拍打著屁股上的塵土。

衛國雖然站起來了,但身體卻還有些僵硬。顧南丹繞到他身後推了推,就像機器突然發動,他的雙腿徐徐向前邁進。為了加快速度,顧南丹又推了他一把。衛國說別這樣,你的男朋友會有意見的。顧南丹說誰是我的男朋友?衛國說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顧南丹說我不是跟說過了嗎?他是我表哥。衛國啊了一聲,仿佛重新有了記憶,跟著顧南丹走進張唐的轎車。衛國說謝謝,真是太麻煩你們了,如果皮箱不掉,我就可以打的。顧南丹說可是,現在它已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