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唐把衛國約到海邊的一隻船上吃海鮮。他說離開車的時間還有四小時，你可以慢慢地從容地吃。衛國說一看見你我就想起那隻親愛的皮箱，你讓我傷感不已。張唐用一種羨慕的口吻說，隻要回西安把有關證明辦來，你就有可能成為處級幹部，成為我的表妹夫。如果你的皮箱不掉，怎麼會有今天？衛國說看來我還得感謝我的皮箱。張唐說太值得感謝了，要是知道能交這麼好的桃花運，多少男人都會故意丟掉皮箱，你不是故意的吧？衛國苦笑。
海麵好像有意在這個中午休息，波浪不興，出奇的平靜，一位赤身裸體的男人躺在水麵，擺出一副永不下沉的架勢，遠處過往的船隻偶爾拉響汽笛，海鮮的香味撲鼻而來。隻一會兒工夫，衛國的麵前就堆滿了螃蟹殼、蝦殼，他的手上嘴上全是油。張唐笑眯眯地看著他，說一回西安你就吃不上這麼好的海鮮了。衛國打了一個飽嗝，又剝了一隻蝦。他把剝好的蝦放進嘴裏嚼了一陣，怎麼也咽不下去，現在他才發現食物已經填滿了他的胃，也填滿了他的食道。他問張唐洗手間在什麼地方？張唐朝旁邊指指。衛國抱著肚皮想站起來，但是他站了幾次都沒能站起來。他飽得連站起來都困難了。張唐說要不要我扶你一把？衛國咬咬牙，說不用，自己的事情最好自己解決。他憋足一口氣，慢慢地站起來。
從衛生間出來的衛國，已經把工作的重點從吃轉移到說話上。他說現在我跟你說實話吧，反正海鮮已經吃了，不聽你的意見你也不會叫我把海鮮吐出來。西安我是不能回去的，你想想，他們會給一個差一點兒就犯強奸罪的人開具什麼樣的證明？他們不僅不給我開什麼證明，還等著處分我，我這一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該交代的我已經全部交代了，可是你表妹，她非要我拿出什麼證明來。我就是我，為什麼非要證明？請你轉告，這輩子我衛國都會記住她對我的幫助，等到我有了能力，我一定會報答她。說完，衛國起身向張唐告辭。張唐說回來。衛國沒有聽張唐的，他徑直下船，朝濱海路走去。張唐追上衛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說想逃跑，沒有那麼容易。他把衛國揪上一輛的士，送他到達火車站，強迫他坐在候車室裏。張唐坐在他的旁邊，一直陪著他。衛國說我能不能給你表妹打個電話？張唐橫眉冷對，說別想耍花招了，我表妹說如果你不把有關證明辦來，她再也不見你。
進站的時間到了，張唐把衛國推到檢票口，看著他檢了車票，從進站口進去，才放心地回頭。張唐想衛國像大便一樣被這個城市從這個出口排泄掉了。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衛國把這張北上的臥鋪票，退給了一位隻買到站票的老鄉。衛國懷揣六百元錢心情舒暢了許多，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自信。他昂頭走出車站，仿佛舊地重遊，往事曆曆在目。他沿著他來時的路線，走進車站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