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在真空裏,我們把一根雞毛和一個鐵球,從北海師範學校的教學大樓樓頂同時往下放,你們說哪一個先到達地麵?衛國對著潮濕的地下室和那台呱噠呱噠轉著的台扇練習講課。地下室的牆壁上有一麵鏡子,它的一半邊已經掉落。衛國在練習講課的時候,常常被那半邊還存在著的鏡子分散注意力。衛國偏偏頭,幹脆把自己那張疲憊不堪的臉全部放到那半邊鏡子裏,自己對著自己講起來。講著講著,衛國發現自己的頭發長了,胡須也拉碴了,衣服和褲子冒出一陣陣惡臭。衛國想我這副尊容,哪會有學生聽課。我得修剪修剪。衛國還沒把課講完,就跑出旅館到理發店去理頭發。連剪帶吹,衛國花掉二十元人民幣。剪一個頭就花掉二十元,這像從他的心頭剜了一塊肉。但是他心疼一陣後,馬上安慰自己,好在我就要找到工作了,否則打死我也不會這樣花錢。
回到旅館的地下室,衛國想洗洗身上的衣裳。沒有洗衣粉,襯衣領子上的汙漬比衛國的搓洗還頑強。他穿著一條褲衩從地下室走出來,看見洗漱間的窗台上結著一塊小小的肥皂。衛國用手指把它摳下來,襯衣因為有了它而潔白。衛國把潔白的襯衣晾在椅子上。為了加快幹的步伐,他動用了那台電風扇。襯衣鼓脹了,兩個衣袖張開手臂。衛國光著身子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對著鏡子照了照身體的各個部位。當鏡子照到下身的時候,衛國直了。他端詳著直的地方,用手掌輕輕地搓,就像搓衣裳那樣搓。一股濃濃的白色汁液流出他的身體。
他在愉悅中睡去,醒來時卻痛苦不堪。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感到身子無比沉重,每個細胞都綁著一根繩子。衛國想我是不是感冒了?他想翻身從床上爬起來,但是他連動一動都很困難,就連轉動一下眼珠眨一下眼皮也變得遙不可及。電風扇還在呱噠呱噠地轉,襯衣被它吹到地上。衛國輕輕地說水,我要喝水。隻有自己聽到自己的聲音,他說媽媽呀,我要喝水……
迷迷糊糊中,衛國再次睡去。等他再次醒來,身體輕了一些。他慢慢地滑下床,覺得整個身體已經沒有重量,自己比鴻毛還輕。他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地爬出地下室,屋外的陽光刺激他的眼睛,站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的景物。他拍拍房東的門板。房東沒有開門,隔著窗戶問衛國有什麼事?衛國說今天星期幾?房東說星期三。衛國想我已經睡了兩天。
衛國來到馬路上,找了一家比快餐店檔次稍高一點兒的酒家,對著服務員喊要一碗雞湯。喝完雞湯,衛國感到身上還是不太舒服。他想後天就要試講了,這樣的身體肯定走不上講台。他伸頭往遠處看了看,遠處有一家診所。他搖搖晃晃地朝診所走去。
醫生在量過他體溫看過他舌頭之後,說吊幾天針吧。衛國說多少錢?醫生說兩百來塊。衛國說我沒有那麼多錢,你能不能少一點兒?醫生說沒那麼多錢就少吊兩天。衛國說吊兩天多少錢?醫生用筆算了一下,說百來塊。衛國說請你務必不要超過一百元,我實在是沒錢了。醫生點點頭。衛國躺到病床上,衛國看見一根比織毛線的針還要長的針頭紮進了血管。針頭剛一紮進去,他就感到病已經好了許多。
躺在病床上,他才明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節約是沒有意義的,假如身體垮了,有錢又有什麼用?他以這樣的消費原則,過上了兩天幸福生活,力氣慢慢地回到他身上,心情也好了許多。到了星期五早晨,天遲遲不亮。衛國早早地從床上爬起來,把試講的內容想了一遍。想完之後,天還是沒有亮。他坐在床上胡思亂想。他想如果我試講成功,學校還要不要我出示有關證明?還要不要原單位的鑒定?衛國一直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突然想到這個問題,身上冒出了許多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