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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萬塊,你知道能做什麼嗎?”小文把汪長尺搖醒,舉起一個巴掌。借著窗外路燈的微光,汪長尺先是看見一把模糊的扇子,然後看見那是五根指頭。自從劉建平來過以後,小文每天都在琢磨精神損失,深更半夜也不放過。汪長尺說劉建平不是要拿兩萬嗎?

“就算三萬吧,”小文讓拇指和食指臥倒,留下另外三根指頭立正,“三萬也能在老家起一棟兩層水泥房,夠孩子從幼兒園讀到中學。”汪長尺的心像被電擊,因為小文說中了他的要害,那就是供孩子讀書、在老家起房。但他還在猶豫,右手不自覺地摸向下體,說也許它是暫時失憶,也許過幾天它就好了。

“好個屁呀,我都幫你捏過一千次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道你不希望它好嗎?”

“光希望有什麼用?得有實力。你都出院一個多月了,再不索賠,老板就把這事忘了。”

“萬一它突然好了呢,那我不成騙子啦?”

“棉花能變鋼釺嗎?好不容易碰上這個機會,你還不趕緊抓住。”

傷痛變成了商機,汪長尺感覺不爽。他背過身去,不相信自己就這麼軟了,所以,對於索賠他不是很積極,好像不索賠就能留下一線希望,而一旦索賠,特別是索賠成功,那他這輩子就不好意思再硬起來。因此,無論小文怎麼勸他逼他,他都沒拿自己受傷的器官去找老板要錢,反而悄悄地到男科醫院看了幾次。醫生給他開了一堆西藥。他藏住,背著小文偷偷地吃,每吃一次就慚愧一次,好像吃了什麼山珍海味而沒有跟小文分享。吃了半個多月,那部位還軟得像棉花。他心裏酸酸的卻不服氣,於是找了一個中醫,開了一堆中藥。吃中藥要熬,這就瞞不住小文。每天晚飯後,他就熬藥。藥草的氣味從陶罐的蓋孔“撲撲”地噴出來,彌漫整個房間,連床單枕頭衣服都沾上了。小文捂住鼻子,說這些藥真能治好你的病嗎?

“治不好我吃它幹嗎?”

小文冷笑:“他們隻不過是想騙你幾個藥錢。”

汪長尺也這麼想過,但如果把所有的醫生都當騙子,把所有的藥都當假藥,那他就沒一點盼頭了。中藥喝了十幾天,他的下體還是不作為。但他沒絕望,認為不是藥不行,而是藥量不夠。於是,他加大藥量,“謔謔”的喝藥聲聽得小文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仿佛喝藥的是小文而不是他。每次喝藥之前,他都叫小文捂住耳朵,免得聲音過敏。等他把藥喝完了,小文才把手放開。白天,他把藥水灌進塑料壺,帶到工地上去喝。劉建平一看見他喝藥,就拍拍他的肩膀,說喝得再響也不等於藥效,你就死心塌地索賠吧。汪長尺搖頭,搖得頸椎都響了。

這天,汪長尺收到一張彙款單。那是汪槐寄來的,上麵寫著一千元,彙出地是老家縣城郵局。這張薄薄的單子壓得汪長尺的手指又酸又痛。自從進城後,他沒支援過農村一分錢,現在農村反過來倒逼城市,真是天大的諷刺。他躲在工地的角落,默默地流了一場淚,然後把錢寄回去,還加了一千塊。十天後,二叔回信:“一月前,你爹媽就離開了穀裏村,說是去省城跟你生活。收到你的來信和彙款,才知道他們沒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