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碧口到陳家莊的火車上下來,孫曉雲和過顯臣還是有些暈乎乎的。這裏是上海,還是杭州?號稱中國最貧瘠的西部,也有這麼發達的地區嗎?巨大的連片鋼廠,蔓延向遠方的鐵路,鳴笛的小火輪,一切都讓人無比吃驚。
當火車經過縣城時,孫曉雲甚至看到一群洋人在排隊等著上車,好事的尹維俊上去問了一下,知道了他們要去階州。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為什麼在上海從來沒有聽說過這裏。
陳家莊的氣氛則又完全不一樣,戒備森嚴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栗。
每經過一個崗哨,都有人上前查驗證件,即使是林玉山親自帶隊也需要不時停下來,所有的行禮都被仔細檢查。
當代步的馬車到達一個小河畔時,孫曉雲見到了一座靜謐在群山環抱之中的山莊,不時傳來小孩子的朗朗書聲,散發著無窮的生機魅力。
被臨時安置在招待內部人士的客棧中,孫曉雲抱著孩子,哼著不知名的搖籃曲,輕輕地搖晃著。
客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房門被敲響了。
孫曉雲趕緊站了起來,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開了房門。
“曉雲姐。”一聲甜蜜的歡呼聲,響徹在孫曉雲的耳邊,林月兒飛快地走了進來,燦爛地笑容讓人不由心情舒暢起來。
後麵跟著的就是陳安了。剛開完緊急會議,陳安就帶著林月兒過來看孫曉雲。
寒暄了幾句,孫曉雲帶著孩子,跟著陳安夫妻,來到了客棧大廳。尹維俊和過顯臣已經在那裏了,林玉山陪著他們。
“曉雲,維俊已經來過這裏好幾次了,明後天讓她陪著你們好好逛一逛。”陳安微笑著說。
孫曉雲點點頭,終於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陳安,你究竟在這裏做什麼的?”
過顯臣更是滿懷期待地看向陳安。
尹維俊輕聲嘀咕了起來,“不就是個滿清大官,有什麼了不起。”林玉山趕緊拉了她一把,尹維俊嗬嗬嗬地輕笑起來。
陳安摸摸鼻子,“我是階州參將,掌管階州六營北方軍,或者說階州真正的主人就是我。”
孫曉雲愕然。
過顯臣則歎了一口氣,呢喃了一句,難怪了。
忽然感到一陣苦楚,孫曉雲有些想哭了,“那為什麼成章要留在危險的上海工作,在這裏就不會出事了。”
陳安沉默了,慢慢說道,“伯蓀大哥,成章大哥,他們都有自己的理想,都希望能夠在最危險的地方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是絕對不會躲藏在別人的羽翼之下的。”
眾人皆默然。
孫曉雲低泣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事,從孩子的貼身衣物中拿出一封信,遞給陳安,“這是成章很早以前就交給我的,要我始終隨身攜帶,萬一出事就用這個來找你避難。現在用不著了,還是還給你吧。”
陳安有些遲鈍地接過這封浸滿了童子奶香,甚至有些泛黃的信封,封口被火漆得好好的,一看就知道自從封上後就再也沒有打開。
戴著眼鏡的徐伯蓀影像仿佛又出現在眼前,陳安眼角濕潤了,這就是他被徐伯蓀逼著寫的入會誌願書,雖然裏麵什麼名字都沒有。
遲疑了一下,陳安問道,“陶成章大哥沒有看過嗎?”
孫曉雲也有些回憶不起來了,“好像是徐伯蓀大哥封好後,交給成章的,應該也沒看過。”
陳安忽然把信封遞還給孫曉雲,“給你繼續留著吧,隻不過是某人的入會書而已,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但是它會帶給你好運的。”
孫曉雲不明所以地接過了這封日後成為無價之寶的信件。
幾天後,孫曉雲和尹維俊一起暫時被安排進了林月兒的財務司。過顯臣則想參軍,陳安幹脆讓他在北方公司護衛排中先訓練著,待下半年新兵征召開始後再參加新兵訓練。
按照軍務司的規定,無論是誰,必須經過新兵訓練才可以進入軍隊。因為從槍械、彈藥、編成以及戰術上,北方軍和國內其他新軍還是迥然不同的,隻有經過必要的基礎訓練,才能適應這個全新的作戰體係。
林玉山則沒有時間多陪陪尹維俊,很快就趕到了岐山大營,坐鎮指揮秦州的情報戰線。
陳安的人手,在空曠的大道上接到了孤自一人慢慢回來的升允,兩眼癡呆,蓬頭垢麵,再一次陷入了失魂落魄的境界。
升允回到階州後,足足調養了大半年才算恢複了部分元氣,隻是經常無比惆悵地看向東北,卻沒有跑到陳家莊,向陳安提出揮軍北進勤王的荒唐建議。任誰看到滿大街的光頭,都會知道這種特殊涵義的,雖然階州上下仍然懸掛著蟠龍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