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3)

是不能耽誤得太久,章校長也是兩頭懸心呀,隻好說:“先別那麼莽撞,長辛,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咱們辦教育的人可不能隨便動斧頭!”

章校長提出了幾項具體對策:首先要保護好本校的女教員和女學生;再留心觀察一下獨眼龍跟那幾個帶槍的馬弁到底是不是同夥?以及能不能把獨眼龍的手槍奪下來。

散會之後,大家分頭回去,不露聲色,事事小心,晝夜提防,不敢有絲毫鬆懈。就連學生們出去剜野菜、拾蘑菇,也由李長辛拿著斧頭一塊去,順便砍些柴禾回來。

最令人厭惡的,是睡在悶罐車廂裏的“假藥”夫婦,簡直是一對兒坐探,內奸,啥事也難避開他倆的耳目。周立言幾次請求章校長對他倆解聘,轟下車去,可是章校長又怕打草驚蛇--目前“假藥”兩口子就象冬眠似的,整天睡大覺,看不出(在三岔小站)會有什麼立即傷人的活動。

然而章校長並不了解,獨眼龍韓六一夥兒早就定下了一個惡毒的詭計。

他們實際上是一夥持槍作惡的人販子。三個月以前,一列軍車經過耒陽的時候,花園飯店董掌櫃的便與韓六這夥人販子勾搭上了,快速地做成了一筆肮髒的買賣:董掌櫃的把十五名年輕漂亮的女招待“托付”給了韓隊副,又派如夫人譚老板娘子帶領兩名凶狠的打手押著她們上了軍車,說好是“押運”到貴陽新開張的花園飯店去。董掌櫃的則留在耒陽繼續變賣房產,然後立刻趕到貴陽去“會師”。此事辦得非常急促,連譚老板娘子這樣精明強幹的女人也來不及辨別真偽,就連夜爬上了即將出站的那列軍車。其實,韓隊副給予董掌櫃的報酬,則是一輛直接開往重慶去的軍用汽車上的一個座位。姓董的當天晚上也帶著金條細軟,坐上軍用汽車逃之夭夭,到重慶繼續發他的國難財去了。

十五名女招待在軍車上倍受淩辱自不待言,最令譚老板娘子吃驚的,是她的兩名打手--慣用皮帶抽打女招待的人,這次卻被皮帶捆住了手腳,從奔馳的軍車上推了下去!

“要他倆沒用!”韓隊副冷笑著說:“火車上這麼多大兵,誰還不會打妓女呀?”

過桂林的時候,韓隊副單帶著譚老板娘子下了車。那十五名女招待則留在軍車上,被繼續拉著走了。究竟是拉去獨山,還是貴陽?或者幹脆充當隨軍妓女,誰也不知道。連韓六本人也不知道。

“明告訴你吧,貴陽根本就沒有什麼花園飯店!那十五個大美妞兒,是你老公賣給我的,一上火車我就又把她們賣掉啦。你別害怕,跟著我,照樣吃香的喝辣的!咱倆在桂林玩幾天,再找一批買賣!”韓六說的可都是實話。

譚老板娘子知道自己上了個大當,恨死那狼心狗肺的董胖子下江佬了,但是,隻身來到桂林,人生地不熟,除了上吊自殺,她一點別的辦法也沒有。“死了吧!死了吧……”她心裏一直想著這三個字,因為獨眼龍太下作,領著她在桂林大街上走,也不管當著多少人,就隨意擰她的屁股,摸她的奶。

獨眼龍可不會讓她輕易上吊自殺的。就象貓逮住了耗子,抓過來,叼過去,就算讓你跑幾步,它一伸爪子就能把獵物重新逮住。實際上獨眼龍比貓玩耗子的招數多得多。他把譚老板娘子帶在身邊,原因好幾層:他轉手賣掉那些女招待,講好了的是總數十五名,犯不著“白饒”上一個老板娘;而譚汝英又生得年輕妖豔,細皮嫩肉的豪門小姐,不能把她跟妓女“一勺燴”了;還有,聽說譚老板娘子擅長整治女招待,這種女人留在身邊實在是具有多種用途啊!於是,住到桂林的當天,獨眼龍就逼她當韓太太。

譚汝英可是一點也看不上麵目可憎的獨眼龍。這位湖南望族出身的嬌小姐,自認為是一朵鮮花哩,怎麼能插到牛糞上……她極力反抗,拚命掙紮,又哭又罵,還拍桌子打板凳,抬出了湖南省黨部、耒陽師管區、警察局等等的大牌子,想把獨眼龍這個區區上尉隊副嚇唬住。沒成想,行伍出身的兵痞韓六根本不吃這一套,一頓拳腳就把譚汝英打成了韓太太。

此時譚汝英才明白了一個道理。譚家是長沙的豪門望族,實際上也就是當地的土豪劣紳,在長沙的勢力很大。省政府南遷耒陽,許多大官兒跟著去了,所以譚老板娘子在耒陽也還吃得開。董掌櫃的用重金聘娶譚汝英,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才通過婚姻關係來勾結地方勢力,使自己的買賣在湖南得以站住腳。如今董掌櫃的逃離湖南,跑到四川去了,也是同樣的道理--用不著依仗譚家這股地方勢力了,所以就毫不留情地將你譚老板娘子甩開、賣掉。剛到桂林的時候,譚汝英還不懂得這個道理,不曉得桂林屬於廣西省,不再屬於湖南了,所以仍舊把自己看作一朵高貴的鮮花,依然可以大哭大罵,講大話嚇唬人……結果挨了韓六一頓苦揍,喊天天不應,哭地地無門,這時候才被打明白了--土豪鄉紳,地方勢力,隻在本鄉本土才有勢力,一旦離開了本鄉本土,也就變成毫無勢力的弱女子了。

雖然明白了這個道理,不敢不當韓太太,但是,她心裏卻窩了一股火,坐下了一塊病。譚老板娘子畢竟沒受過這份兒窩囊罪呀,韓六的粗暴、下流,遠遠超過了她那花園飯店裏的茶客和某些色情狂……不久,心病身病一齊發作,這個惡女人也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