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九跑鏢五年,汴州更是跑了無數趟,卻從沒有哪次這樣狼狽。
倒也不是因為帶著一個嬰兒,這孩子出奇的乖,不喜哭鬧,累了就閉眼睡覺,醒了便用黑葡萄般的眼睛盯著蓮九,若是看到蓮九回應她就咯咯笑,若是蓮九不理她她便一直看,直到累了就又閉上眼睛睡去。真正讓蓮九頭疼的是這次劫鏢的人。
剛出闕都就迎來了一波刺客,起初交手蓮九就知道她小看這樁生意了,那幫人絲毫不懼大運堂的赫赫威名,下手更是刀刀狠絕,每一招都置她於死地。
蓮九到底算是老江湖,逃跑的速度在大運堂裏也是數得上的,若是她的拳腳功夫比得上這逃跑的能耐,那大概早就位列一等鏢師了。
峭山,山如其名,陡峭險峻,碎石遍布,常有猛獸出沒。
“我說丫頭,要不是為了你,我何苦放著好好的大路不走,來爬這勞什子破山。”
說話的正是掛著繈褓扯著藤蔓的蓮九,嘴上雖是抱怨,動作卻也不耽誤;腳下蹬住就近的突起,借力鬆開左手的藤蔓向右上方爬去,就在右手向上攀岩的時候,石頭驀地鬆動脫落,來不及反應的小女子驚呼一聲整個身子已經迅速朝崖底墜去。
千鈞一發之際,蓮九左手本能的向上一轉,牢牢抓住手邊的藤蔓,身子由著慣性持續下滑了幾丈才穩住,崩裂的碎石土渣借勢簌簌滾落,蓮九迅速把頭低低的埋進胸前的繈褓上,擋住石礫的衝擊。
“噗,咳咳…”
待動靜平息下來,掛在崖上小女子才緩緩抬起頭來,抖了抖發上的塵土,朝剛剛失足的地方望去,免不了有幾分心悸。
察覺胸口推撥的動靜,蓮九趕忙顛了顛懷裏的繈褓,確定完好無損的掛著才放了心。滿是擦痕的手指彈了彈殘存的土渣,然後掀開一個角,對著不諳世事的小人兒頭長出了一口氣。
“小丫頭,我們倆差點兒都沒命了。”
齊柳聽不懂蓮九在說什麼,眼睛骨碌碌轉了好幾圈,嘴裏吐出了一個泡泡,然後自顧的咯咯笑起來了。
蓮九被這無害的笑聲影響,也跟著輕顫了肩膀,這一笑倒是減輕了險些墜崖的緊張情緒;而後對著假齊柳沒好氣的哎呀一聲,抓起了另一邊的藤蔓。
於是峭壁懸崖上,一道倩影繼續緩緩向上移動,在茫茫青天白日下縮成了一個點。
闕都鳳家
楊柳周垂,鏤空的檀木門掩得緊實,門外恭候的小廝時不時向院外望去,麵上也是一臉的焦急不安。
鳳七書房的陳設本就有些不苟,此時氣氛確是更加陰沉。
昔日喜怒不形於色的七爺正站在窗前,冷清的眸子被一片陰影遮掩,分明的指骨都被攥的有些發白。身後的原畫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唯有頻頻的回頭看坐在檀木椅上閉目若有所思的琅崢,許久琅崢睜開眼睛,眼底卻是一抹寒意。
“七爺,大運堂程小公子到了。”
話音剛落一身紅色華服,媚眼如斯的程遠程便推門進來,看到鳳七眼神微閃,但嘴上片刻功夫也沒耽誤,”齊家滅門,齊家二老當場斃命,齊三公子下落不明,生死為卜。”
頓了一瞬再次發聲卻帶著一絲顫抖,“蓮九躲過幾次追殺到了江南,此後音信全無。”
程遠程說完屋裏再次陷入了沉靜,不時,鳳七回身一掌擊在琅崢胸前,不等程遠程和原畫反應,白影一晃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程遠程最先回神,移步到琅崢身後扶住他,“琅大哥,你怎麼樣?”
琅崢穩住了腳步,擺擺手,”無妨,隻是掌風。”
程遠程看了一眼被震碎的桌子和用內勁撞破的窗子心下了然。看了一眼窗外,眉頭擰在了一起。
“原畫,你去一趟將軍府,據悉蓮九帶走的孩子不是齊家的血脈,是個替身,百穀家一定另外找人送齊柳去汴州了,你速去告知百穀淨初,齊家滅門,讓她另行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