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曆來繁茂,樓宇廟堂鱗次櫛比,高低院落摩肩接踵,尋常巷陌層次分明。
城郊附近有一道八尺巷子,名曰“水木巷”,青磚綠瓦,翠蘚鋪路,巷子雖窄卻極長,兩麵白牆上皆鑲著朱紅色的大門兒小門兒,高高掛起的鮮紅色牌匾上金籇筆題著:“財源廣進”四個大字。
巷子末端正對著巷首處有一氣派門麵,高高掛著大紅燈籠,左右懸著喜慶對聯,正門上方赫然映入眼簾三個大字:“一口鍋”。
院內依稀見得嫋嫋炊煙,竟是一飯莊。
程遠程赴約前來,見沐非幕早已到了,嘴裏叼著半根兒蟲草,悠然自得的坐在門檻兒上,當即眉開眼笑的拱手哈腰。
見來人正是所侯之賓,沐非幕一拍大腿躍起來,嘿嘿一樂剛要問候,卻又見程遠程身後鑽出一華服公子,頭戴玉冠,正是杜寧。
“世子果真心思細膩、謹小慎微,竟想到來此地共商大事。”
聽到這般明顯的阿諛奉承,沐非幕眉眼尷尬的擠了一翻,抬手抓抓自己腮幫子,上下唇好生扁了扁,對著跟前不請自來的太子殿下拱了拱手。
“見過殿下。”
“罷了,罷了。”
杜寧言笑晏晏,揮手製止了沐非幕的禮數,驚豔的環視了一番四下環境,不由歎了一句:
“妙極,妙極。”
沐非幕跟著四下瞅了瞅,萬般皆如常,有啥好讚不絕口的?
程遠程自然知曉太子讚的是什麼,皇城之下各路人馬眼多口雜,各大街市塘口少不得探子奸細,但是此地.......卻難得清靜。
“聽說,此處特有的吃食是世子自個兒尋摸出來的,叫火鍋?”
見有人識貨,沐非幕眼睛一亮,語氣也輕快了些許;
“是極,是極,我這吃法自認滋味極好,無奈眾人皆道:此物無視尊卑、目無禮教,還附贈我個有傷大雅之嫌。”
沐非幕無奈至極,朝著對麵二人攤手搖頭,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
程遠程認真打量這門麵:“此處偏僻,又處於胡同末端,想來世子這攤子倒是個賠本的生意。”
“小公子所言極是,不過也無妨,這等世道掛著個有傷大雅的名號,即便我開到快活樓對麵也是個不得利的營生,相較之下這裏到別有風味。”
“有理,有理。”
“殿下,小公子裏邊請。”
跟著沐非幕進了正廳大堂,倒是出乎意料的別致,正廳一側便是櫃台,台後,整齊羅列著大大小小的酒壇子,邊上還立著一紮嬌豔欲滴的冰糖葫蘆,背景牆上掛滿了爬山虎,將牆上紅雕木的窗子圍了個滿滿當當。
雖是白日,雕欄玉砌的廊燈吊著紅線流蘇整齊排列,依稀可見亮著熏黃的光。
堂內青磚白牆如同外牆一般,掛著些別致的木隔斷,隨意擺列著一些瓶瓶罐罐,若要細究也不難發現,那隨便一件瓶器都大有來頭,單說那平平無奇的紫砂壺,便是皇家禦賜之物。
堂內桌椅也較為樸實,實木方桌配檀木椅,中間摻著幾把大紅方凳倒也有趣兒。
見人入了門,櫃台後的掌櫃笑容可掬的迎出來,叫了聲世子,對著身後貴人深深哈了一腰,弓著身子就要親自將人往雅間兒帶。
“得了,得了。本世子自個兒來,老樣子就行,多加些蘸料,肉也加些量。”
“哎!”
掌櫃的爽快的應了,一轉身便急急的往後廚跑去。
程遠程多看了兩眼,好笑的暗稱。
“這沐王府的夥計倒是普遍跑的挺快。”
複又帶著笑意看了一眼主子,埋頭不語。
太子杜寧興致勃勃的環顧著飯館兒的裝潢,嘖嘖不已,擾的沐非幕頻頻回頭,一臉嫌棄。
行至樓梯,沐非幕做了個請的姿勢,便自顧先行引路。
杜寧見區區樓梯走廊兩側都分別立了兩顆萬年青,還搭了頂棚,掛了繡球,又是噫了一聲。
叫的沐非幕、程遠程相繼探視,見杜寧一臉驚豔未褪,紛紛暗罵了一聲“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