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脫發火柴房租(2 / 3)

“不!大寶牌生發靈是假的。報紙上已經揭發了。”

“電視台的廣告哩?那個現身說法的禿頭,不是長出頭發了嘛!”

“他原本不是禿頭,先錄了像;剃成禿頭,再錄像。然後這麼顛倒一下次序,向全國播放。”

我愕然了:“醫學會的證明呢?”

“走後門搞來的!”

我這次真的感到頭皮發癢了,不知道是不是要長頭發的前兆?

現在,我真希望中央電視台再播一次廣告,就像報紙上常見的那種“重要更正”一樣,揭露假藥炮製者和假禿頭的卑劣嘴臉,以證明假禿頭比真禿頭更難看!

我進行過長期細致研究的另一件小事是火柴漲價的問題。由於我吸了30多年香煙,幾乎天天用火柴,所以對火柴這小玩意便有了深切的了解。這決不是吹牛。

物價上漲,表麵看來不是好事;但若不準漲價,就會限製生產發展,阻礙改革。這是經濟學的大問題,物價改革的大問題,應由趙總理和經濟學家們去論述。我隻為火柴鳴不平。您想想,什麼都漲價,惟獨不準火柴漲價,這多不公平!

自從我學會抽煙的時候開始,火柴就是兩分錢一盒。此後,香煙可是經常漲價,都漲瘋了,上月在成都的煙攤上一打聽,一包過濾嘴“雲煙”,竟然要價四元五角。實在令人膽寒肝顫,真算不清它比30年前漲了多少倍(雖然那時沒有過濾嘴)。國營商店的牌價沒這麼蠍虎,但卻長期缺貨,除了高幹“特供”之外,普通百姓誰個買得到官價的“雲煙”哩!即使是官價,它也漲了好多倍。

據說國家有政策:煙酒不是人民群眾的生活必需品,多漲價也無妨;火柴卻是家家戶戶天天要用的,所以不準漲價。

不準漲價,就真的不漲了嗎?

我願出庭作證:30多年前的火柴,是長支的;後來說是為了節約木材,改成了短支的;短了1/3,仍賣兩分錢一盒,等於漲價。從前的火柴,每盒約裝110支,鼓鼓囊囊;後來變成了每盒90支,70支,裝不滿一平盒,拿的時候必須小心,如若豎著拿,就會像拉抽屜似的一吐擼,“小抽屜”自然滑落,撒一地火柴,費事往回揀吧。這又是一種漲價兒。還有,火柴的質量逐年下降,木杆的材質變次,藥頭也蘸得不飽滿,我數過,一盒之中總有幾支至十幾支斷杆、小頭或無頭的火柴,劃不著,也是變相漲價兒。

更有甚者,是火柴缺貨。1981年我去廣州,偌大的城市買不到火柴,被迫買打火機用。據說火柴工廠生產得越多越賠錢,隻好懲罰老百姓了。不久,廣東省火柴提價,三分錢一盒,雖然一次漲價50%,總比缺貨好得多呀!此時我因事到長沙,發現長沙也買不到火柴。據朋友說,本來還有,但是鄰省一提價,湖南的火柴就“流”到廣東去了。後來湖南也調了價。

回到北京,火柴問題更有趣。一是市麵上買不到兩分錢一盒的,要憑戶口本每戶每月供應半包(五盒),二是打火機大量上市,幾塊錢乃至幾十塊錢一個,壞了還沒處修;三是“高級火柴”敞開供應,六分錢一盒。長杆,大藥頭,盒麵圖案印刷精美,一扁盒卻隻裝30支。質量相當好,可供外賓使用。一支火柴能連續點燃兩三支香煙還燒不到手指頭;火柴杆又經過藥水處理,燃過之後自動變成一條黑色木炭,不掉火星兒,不小心也不會燒地毯,實屬“信得過”的優質品!外賓有的是洋錢嘛,六分錢隻相當兩美分,還不是兩分錢一盒嗎?反正北京的火柴沒漲價兒,比廣東、湖南等省市物價平穩。但我這個天天用火柴的煙客心裏明白--我的實際帳目如下:抽屜裏放著七八個沒處修理的壞打火機,還要經常使用六分錢一盒的不燒地毯的高級火柴,盡管我家裏和我工作的場所從來也不鋪地毯。

我多麼希望北京的火柴也賣三分錢一盆呀,那樣,不僅買著方便,我還可以省錢。也不會燒壞地毯。可惜,北京市這種物價平穩的局麵一直維持到了1984年,就是不準火柴漲價兒!又是據說,市委或者市政府幾位領導幹部,在建國35周年大慶前夕,為了火柴等幾項關乎家家戶戶的小商品漲價的問題,足足開會研究了幾個鍾頭,決心難下,“咱是首都哇!”“首都的一舉一動都將產生特殊的影響!”最後還是把火柴提價一分錢的問題推到了國慶以後再辦。

我由衷同情這幾位市級領導。“京官難當”嘛。但我希望他們對待火柴也公道一點才好。我想,他們一定不知道,北京國營菜市場的大蝦已漲到44元一公斤,國營飯店的茅台酒100元一瓶。當然,普通百姓可以不吃大蝦,不喝茅台。不過,5000盒火柴才抵上一瓶茅台酒,我總覺得有欠公道。

有人說我的禿頂是用腦過度造成的。像火柴這樣的小事,何必由我這個無權的文人去作如此長期細致深入的研究哩!這當然是我在犯傻羅。他瞧,我甚至還在同情那幾位市級領導,他們為火柴漲價問題操心的程度遠遠超過了我,不知會不會因此而脫發?

我長期研究過的第三個問題是房子。此事真是一言難盡,我曾經怨恨過自己為什麼是人而不是蝸牛--天生就背著一間房!

20多歲的時候,我們小兩口兒在北京租了一間房,萬萬沒想到,等兩位千金出世並且長到20多歲了。我家還是這一間房。

那時候北京市出了個大名鼎鼎的模範人物王國福。他一家三代七口人,擠住在一間矮小陰濕的“長工屋”裏。王國福當了幹部不忘本,仍然不蓋新房也不向上伸手要房。此事出現於20世紀70年代的中國首都,立刻就被北京市革命委員會主任謝富治等人抓住不放,發文件登報紙,編歌演戲,大肆宣傳。“革命輿論”造足了之後,還要組織成千上萬的幹部去參觀學習,“鬥私批修”。我有幸被組織去了三次,效果是嘴上貼了封條--還想要房嗎?請你學習王國福!

當時還有一位從大寨晉京的大幹部,公然提出響當當的革命口號“先治坡,後治窩”,進一步從理論上闡發了“長工屋”的精神和三世同堂四世同堂之必要,其威懾力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