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茫茫的江麵上,駛來三艘巨大的海船,夕陽斜掛,將船的影子狹長地映在水麵。
“陛下,再過兩日,就能看見大庸的陸地了”,一個身著香羅服飾的大庸人走到船頭,躬身向立在船頭望著東麵的威嚴男子說道。
墨邇收回視線,點頭說道:“辛苦。”
墨邇大帝向來寡言少語,能跟自己這個領路的說聲辛苦,大庸人有些受寵若驚,躬了躬身子又問:“泉州既有好風景又非常繁華,陛下可以在那停留兩日。”
墨邇擺手示意他下去,此行他隻是想再見見他的明月,盡管已經從那位林家主處得知他的明月因為他的遲到而嫁給了別的男人,他還是想見她。
默默一算,分隔已經將近六年,墨邇不後悔皇圖霸業牽製住自己的腳步,卻後悔當初便沒有留下她。
想起這些,墨邇心中總是悶悶的,不太舒服,他為霸業而錯過了心愛的女人,這將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宮廷第一侍女走來,屈膝施禮:“陛下,午飯已經已經準備好,請您移步船艙。”
“端過來,朕在甲板上吃”,墨邇說道,目光依舊看著江麵。
侍女應是,轉身前卻是不著痕跡地看了陛下一眼,她覺得陛下這兩天特別不對勁,比起剛得知大船造好那會兒,顯得低落很多。
侍女很心疼,她希望自己的王一直都是雄姿英發的。
飯菜被一排侍女陸陸續續端上來,甲板上已經有侍衛安置好了精致的桌椅,這些都是從大庸運到香羅國的。
墨邇坐下來,吃飯時依舊如同以往一樣豪放,完全沒有作為一統十三海國的陛下應該優雅進食的概念。
船上隨墨邇出使大庸的臣子們也都在用午飯,突然費山看見遠處的海麵上出現了一片黑,他驚呼,扔下手裏的飯碗,喊道:“警戒,有凶魚!”
刷拉拉一陣響,眨眼間船上已經出現上百名身著甲胄的精銳侍衛。
正捧著飯團在吃的大庸人忙站起來,踮腳勾頭越過高大的侍衛們肩頭看向海麵,一副就知如此的模樣鬆口氣,然後對甲板前頭組織人射箭的費山大聲說:“費山將軍且慢,這些並非凶魚,而是海豚,我搭乘林家的海船時遇到過好幾次,這些家夥們對人特別友好,林家主告訴過咱們,遇到海豚千萬不要射殺,它們還會幫人度過海上風浪呢。”
費山的大庸話不太過關,隻聽懂且慢不能射殺,便轉頭向依舊坐在那裏吃飯的墨邇請示:“陛下,是否要殺掉它們。”
墨邇放下筷子,起身朝海豚遊來的方向看了眼,想起他曾詢問明月的事情時,林家主提過的返航遇魚,難道就是這些大魚?
“先不要動手”,墨邇說道,拿起侍女遞來的手帕擦著手,“時刻警戒,如果它們攻擊船身,直接投炸藥包下去。”
炸藥包是一年前經由隨同林家船隻同到海國的一個商人傳過來的,墨邇當即讓人買斷,然後請國內專造武器的人研究,此時,海國的炸藥水平已經比大庸高了不少。
費山聞言稱是,其他幾位大臣忙擺手:“不可,魚距離船身太近投炸藥可能會危及陛下。”
費山很不耐煩這些號稱智慧者臣子們的婆婆媽媽,瞪眼道:“陛下如何說便如何做,都退下。”
他還記得當初那個給他壽司吃的大庸姐姐,如果不是這些人的阻攔,三年前陛下就要去大庸的。
這次之行,他們還是唧唧歪歪,說什麼海上不安全之類的,簡直讓人心煩。
費山雖然才剛十四歲,但他八歲就跟在陛下身後殺人,是海國鼎鼎有名的八鬼將之一,此時一瞪眼,那些大臣立即閉上嘴巴不敢再說話。
船下,海豚已經極為靠近,奇怪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突然有一隻海豚奮力一躍,差點與船麵平齊。
傾海國之力造的船當然是極高極寬大,海豚雖然盡了全力,還是頭都沒有露便落下來。
它沉在海中,開始一聲聲叫喚。
船上的侍衛們出列兩行靠在甲板欄杆處,低頭看著下麵的幾十隻海豚,隻要哪一個敢撞擊船身,他們會立即點燃炸藥包投擲下去。
片刻後,試圖越過船麵的海豚調頭往外遊了十幾尺,然後再一次從水中躍起,嘩啦一聲,讓船上處於警戒狀態的人都有些震驚。
“陛下,它像是在找什麼人啊”,距離墨邇最近的一名大臣說道。
墨邇點頭,奇怪地有種感覺,這隻大魚是在找他的明月,再次想起林家主說過的他們返航時遇魚之事,他讓人拋下小舟,親自帶了五名侍衛,下海將那隻大魚套在漁網中,命人拉上船去。
大臣們驚訝不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海中的幾十隻海豚明顯焦躁起來,團團圍住了依舊在小船上的墨邇。
有一隻海豚用尾鰭將海水甩出幾尺高的浪花,一麵發出叫聲一麵看向被拉到船上的海豚。
首席文臣沉默片刻,說道:“它們是交換人質的意思嗎?”心中卻震驚非常,這些魚太聰明,如果要讓陛下毫發無損地上來,那麼隻有放掉船上的這隻了。
墨邇毫無變色,揚聲吩咐船上的大臣侍從拉海水,將那隻魚裝起來,至於將他和五名侍衛團團圍住的魚,對他來說半點威脅都沒有。
墨邇知道明月喜歡小動物們,並沒有傷害這些魚的想法,正要讓船上的人拋繩子下來時,船上被侍衛們圍住要裝入缸中的海豚甩動尾鰭一個彈跳便落入海中,剛倒入缸中的小半缸海水四濺而出,淋了靠近大缸那些人滿頭滿身。
墨邇皺眉,落在海中的海豚遊過來,立即有十幾隻海豚迎接將它團團護住,這隻海豚正是海藍。
它向墨邇發出兩聲鳴叫,就掉頭遊到船尾。
墨邇看明白了這魚的意思,它是要在船後麵跟著他們走。
大船再次起航,後麵綴著三四十隻海豚,大庸人扶著欄杆往後看了看,疑惑道:“這些魚聰明還是傻?以前林家主喂過小魚給它們吃,也沒見它們跟著人走啊。”
墨邇掏出身上時刻帶著的明月的手帕和明月讓人送給他的傷藥,眼中眸光深沉。
兩天後的傍晚,繁華的帝京西碼頭因為三條異域大船和兩隻大魚而嘈亂起來,有人新奇有人恐慌,當看到三條船上有數百名高大強壯的侍衛時,負責碼頭秩序的小吏立即遣人去通知帝京防衛過來。
…
穆蘊正扶著肚子鼓成一個球的顧明月在石子路上緩緩行走,可能是因為本身有內力,再加上穆蘊每日疏導筋脈,顧明月並沒有出現腿腳浮腫的症狀,除了懶懶地不想行動之外,她沒有任何不適。
“姐,我外甥們什麼時候能出生啊?”旁邊的玉石椅子上坐著顧熠,他身上還穿著官服,手邊放著一籃子紫紅的桑葚。
下衙後回家,正好母親讓照順來相府給姐姐送桑葚,顧熠好幾天沒見過姐姐,便接了籃子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騎馬跑了過來。
見姐姐不過走半刻鍾的路額頭就冒出細汗,可知如何辛苦,顧熠很擔心。
“禦醫們都說就快了”,有穆蘊扶著,顧明月輕鬆許多,能分出精神和弟弟說話,“你給我們的禮物有沒有準備好呢?”
“多準備幾樣”,顧熠說道,“到時讓外甥們隨便挑。”
顧明月笑了,穆蘊見她精神好,心情也非常好,“好了,過去坐下來歇歇。”
顧熠站起身,兩步上前從另一邊扶住姐姐。
曲水在玉石椅上放下一個軟墊,顧明月坐下來,穆蘊才放開她將溫在桌子上的燕窩倒了半碗,拿勺子舀一勺吹得溫度適宜送到她嘴邊。
顧明月張嘴喝了,穆蘊又舀一勺。
顧熠無語地在旁邊坐下,姐夫照顧姐姐事必躬親,連他這個親弟弟和爹娘都覺得自愧不如,真該讓外麵那些嚼舌根說姐姐彪悍才管得姐夫懼內的人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