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月才看出了墨邇的變化,比之六年前,現在的他,全身都添了一股殺伐氣,僅僅兩個字便不自覺帶出許多威嚴。
不過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違和,微側身說道:“這是我丈夫,穆蘊。”
“你好”,穆蘊本就從後攬著顧明月的腰,此時又握住她的手,笑著點頭,“早就聽翩翩提到過你,眾位遠道而來,我們夫妻定要好好招待一番,請進府吧。”
墨邇眼中的紅色不覺間濃鬱幾分,雄性的本能讓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位擁有了明月的男人對他的示威和炫耀。
錯眼看到她眼中真實的喜悅,墨邇沉默地點點頭。
隨著走進這座豪華威嚴兼具的大門,墨邇才深刻地感覺到,他的國家和此處的差距,即使他曾經將皇宮再三修建,其宜人也不及這裏一個園子。
亭台樓閣,奇花香草,幾步一隔便是身著綢緞的婢女仆人,跟在墨邇身後的那些大臣和士兵,徹底的絲毫聲音都不敢發出了。
進了前院的雕鏤彩繪的一間大房子,跟著陛下過來的大臣們才回神端正神態,但是見到這間大房子中放著好看的裝飾彩瓶和鮮花還有正中央滿滿一桌子佳肴時,他們再次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裏,難道隻是個吃飯的地方?
婢女們上前請客人一一入座,送上洗手水以及漱口的香茶,咕嚕一聲,一名武臣仰頭把一杯茶眨眼就喝得一滴不剩,旁邊的婢女連提醒的機會都沒有。
顧明月看了那婢女一眼,說道:“還不把筷子放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見此,那名隱隱覺得自己做錯什麼的武臣才鬆口氣。
不過片刻,這一行根本沒有吃過什麼美食的人便被桌上的美食吸引了注意力,一個個由矜持到甩開膀子大吃。
顧明月和穆蘊都不介意這些,因香羅國人沒怎麼飲酒的,餐桌上隻有幾瓶度數很低的果酒。
墨邇吃得不是很愉快,喝了三杯酒,才看向首座和穆蘊坐在一起的顧明月:“明月,你,什麼時候生?”
一句話問得餐桌上那兩個比較了解大庸風俗的文臣咳嗽不止,陛下呀,在大庸,沒有男人會問一個婦人這類問題的。
旁邊隨時伺候的曲水等人都覺得這個海外的野蠻人忒無禮。
顧明月卻知道墨邇,他問得真誠,不含半分狎昵或者故意,她便笑道:“快了。”
“快了”,同時,穆蘊也開口這麼說道,“閣下此次來大庸,不知所謂何事。”
墨邇看了顧明月一眼,說道:“來看看上國風光。”
穆蘊給顧明月夾了好幾樣菜,輕聲哄她多少吃點,才抬頭對墨邇說道:“如此便好,明日讓禮部的官員陪眾位四下走走。”
墨邇客氣道:“多謝貴國。”
第二天,終是拗不過顧明月,穆蘊著人備了軟轎,騎上馬帶著她去海邊看那什麼海豚。
見到其中果然有海藍,顧明月高興不已,想要坐上小船和海藍玩一會兒,卻被穆蘊堅決不許,“小船一靠近那魚就得被顛翻,你隻能在甲板上看看。”
海藍看見闊別好幾年的小姑娘,是十分興奮的,浪花一會一個的,攪騰地甲板上都是水。
顧明月被打濕衣擺,卻還是扶著欄杆笑看做出各種高難度泳姿的海藍。
穆蘊牢牢箍著她的腰身,很擔心翩翩會被這什麼也不懂的魚撞到,後來見那魚並不會往船身上撞,他才放心些,有心情看海豚表演。
海藍並不像穆蘊以為的隻是個動物,他已有十幾歲孩子的智力,看到小姑娘腹部鼓起,便知道她有了幼仔,又知人類這種生物和他們不一樣,他才不會太鬧騰小姑娘。
海藍費盡心思逗小姑娘開心了大半上午,自己也非常開心,感染得周圍那幾隻海豚同樣的活潑非常。
雖然海豚們停留在據碼頭幾裏外的地方,此處卻時常有船經過,如果不是周圍有相府的侍衛警戒,恐怕看到此奇景的人早就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了。
顧明月和穆蘊在江上吃的午飯,又陪著海藍待了一個時辰,穆蘊見她有疲憊之色,便吩咐開船回家。
顧明月還想待一會兒,穆蘊抱起她走進船艙:“明天我再帶你來看。”
這時一上午動了好幾次的肚子安靜下來,顧明月點頭:“好吧,孩子們也都累了,該睡午覺了。”
穆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真乖。”
盡管墨邇一行帶有國家訪問的性質,但因是相爺夫人的朋友,禮部請示過上峰,隻每日派官員領著他們在帝京遊玩,住宿便還是在穆府。
墨邇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去會見了大庸的皇帝一麵,因為他沒行跪禮,還把已經懂不少事的小皇帝氣得回到內宮後好發了一通脾氣。
隨即便有官員過來跟穆蘊說,說是小皇帝覺得海國這位墨邇陛下不夠尊重他們大庸。
穆蘊笑了笑,淡漠涼薄,隻說道:“看來是小皇帝還不太能夠理解四年前本相定下的那條法規,回去讓他好好讀幾遍,安生些,否則沒有皇帝的大庸照樣轉。”
同來的兩名禦史台官員聽了這話隻覺腳底生寒,這是位有兵又不怕遺臭萬年的相爺,他們還真不該聽皇帝的跑這一趟。
出來相府,想到皇帝現在的地位,兩名官員又忍不住唏噓,皇權隻怕至此要落。
現在還唏噓的兩名官員,當天就被趙禦史通知除了官帽。
…
三個禦醫先後收起脈枕,起身施禮:“相爺,夫人的產期便在這兩日,最好讓產婆們時刻候著。”
穆蘊已經緊張地不能行,聽罷竟然起身回了個禮,三個禦醫忙受寵若驚地側身躲開。
“麻禦醫張禦醫曹禦醫”,穆蘊說道,“你們這兩日不用進宮當值,在家裏候著,無比做到隨傳隨到。”
禦醫們都拱拳稱是,他們雖是禦醫院最為精通婦科的人,但也不是說其他禦醫都是草包,宮裏沒有他們三個倒也不打緊。
相爺這裏讓候著,那別說幾天,就是幾年他們也得候。
禦醫告退後,顧明月伸手握住穆蘊的手,感覺到他手心一片汗濕,忍不住雙手圈過他的腰身抱住,笑道:“你別這麼緊張啊,我聽說有的人生孩子特別好生,一眨眼就出來了。”
穆蘊嗯一聲,抬手輕輕摩挲著她的後腦勺,“我的翩翩最厲害,定然是很輕鬆地便能將孩子生下來。”
“爺,夫人”,外間曲水聽小丫頭說了兩句什麼,走近小門施禮稟道:“墨邇陛下剛從外麵回來,買了許多珍貴的養胎藥材。”
…
墨邇今天帶了十顆紫珠出去,換來兩大車上等藥材,見明月被她丈夫扶著出來,他壓下心底酸苦,笑道:“明月,這些送給你,望你和小孩子們健康無憂。”
顧明月道謝,穆蘊雖然很不滿意這人對翩翩的心思,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隻道:“破費了,我代翩翩謝謝你的關心。”
墨邇這兩天已經被虐得快沒感覺了,聽見這話還是忍不住緊了緊雙拳,勉強笑道:“應該的。”
不知為什麼,感覺自己當初沒有選好對明月的稱呼,好像喚她翩翩才像是更親近的人。
墨邇隻待片刻,便告辭回了他暫居的院子。
穆蘊笑了笑,對顧明月道:“我們也得準備回禮了,不能占一個番邦之主的便宜。”
對於穆蘊這壇飛醋,顧明月好笑不已:“墨邇待人真誠,你不能看不起人,他的十三海國發展起來,將與大庸不相上下呢。”
“沒有”,穆蘊摸摸鼻子,“我從來都不會看不起人。”
命人把藥材收到幹燥的庫房中,兩人又去旁邊的小花園走了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