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蘊笑了笑,又問:“那你是覺得我老?”
顧明月看著他比凡間還光彩照人的臉色,“不,你一點都不老。”
“那你發什麼怔?”穆蘊問道,聲音中已經帶上笑意,找到翩翩,他幾乎立即就恢複了以往對她的無賴模式。
嵐婆聽得直想用仙術查一查,這個帝尊是不是假冒的。
還有,翩翩如何與仙尊這般熟悉的?
一個又一個疑問冒上來,耳邊就聽見翩翩道:“我隻是在想,之前我是不是去過九重天。”
穆蘊帝尊笑道:“那我現在帶你去看一看。”
嵐婆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翩翩被帝尊拐走了。
…
因嵐婆兩萬年後才要去七重天,顧明月就放心地和穆蘊待在九重天,如果到時嵐婆沒有再找到新的月宮之主,她可以暫代些時。
那天宴會上,知道天宮的景琰太子是凡間時的煉大哥,以及成悠姿林芙蘭菡萏,還有其他見過幾麵的女人,都是同時下凡由凡間姻緣定選妃結果的仙子,顧明月比得知穆蘊就是九重天上的老仙時還震驚。
第一世,顧明月覺得夏雪和展冥是命運主角,第二世她的圈子隻有爸爸媽媽,第三世她與穆蘊攜手生活幸福,該他們是命運主角了吧。
誰知大庸那兩世的生活,都是天宮太子選妃的“宴會”。
顧明月並沒有怎麼在意這些,心中隻這麼一想便放下了,或許是她生長在凡間,認知方式還是凡間的,她見到景琰太子就覺得親切,如果不是對方一臉平靜無波地朝自己點頭致意,她差點叫聲煉大哥。
仔細一想,自己在景琰太子眼中,很可能和那些隻見過幾麵的過客沒什麼差別,她便也平靜地回以點頭。
月宮之宴結束,剛回到九重天上,顧明月就壓住穆蘊問道:“你在我醒來一天後才去找我,是不是之前想當做過客把我錯過。”
穆蘊想到那時的心態,很心虛好嗎?對於恢複記憶的他來說,那凡間百年確實短如一瞬,但是這一瞬卻在他神魂之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這事兒自己明白,翩翩不一定明白,隻是片刻間,穆蘊就決定身體力行告訴翩翩自己是不是拿她當過客。
玉石地麵上眨眼間出現一層厚厚的花瓣,穆蘊翻身,將顧明月完全罩在身下,低頭吻上昨晚還偷偷吻過的紅唇。
…
有天顧明月和穆蘊去了地府,查過生死薄,得知父母和弟弟們都投身在不錯的家庭,此時生活得很好,自家兒女生活的也不錯,顧明月心中對凡間的牽掛才放下大半,她想了想,還是與秦廣王說若她的父母弟弟某世做了有損功德的事,讓他傳信告知自己一聲。
秦廣王雖疑惑這位仙子是不是想走後門,還是笑著答應下來,誰讓人家是未來的月宮之主,且又是帝尊之妻呢。
顧明月卻並沒有利用地位壓人從而為家人走後門的意思,盡管她明白自己是嵐婆所養的金色月光轉世,但在她心中,那一世的父母和弟弟,永遠都是她的親人。
她隻想在他們做下有損功德之事時,下凡去引導他們彌補。
顧明月同樣放不下爸爸媽媽。
當初是穆蘊扭轉時空,才避免她返回月宮,然而爸爸媽媽在二十一年中對她的照料,完全不亞於爹娘,更是教會她許多東西…
秦廣王揮袖,繼續查生死薄,片刻後才對顧明月道:“餘琛夫妻有三世姻緣,但命中並無子息,不過他們曾經做下過一件大功德,天道予其一女…等等,此女竟是利用祖宗蔭蔽逃過輪回鏡檢查的該投向畜生道的惡女,善惡有報,這個錯誤必須改正。”
及至後來全變成秦廣王自言自語,幾乎忘了帝尊夫妻,他馬上叫鬼差過來去勾魂。
顧明月看向穆蘊:“這不是要爸爸媽媽承受喪女之痛?”
穆蘊想了想,笑道:“你可以代之,我們同時過去。”
鬼差去勾魂了,秦廣王正好聽見帝尊大人的話,有些頭疼,在他看來一切皆有因緣,當初那個利用祖宗蔭蔽的惡女正好投生到餘琛夫妻膝下,又讓他在此時發現,何嚐不是天道隻允了他們幾年的子息緣?
說起來,便是帝尊夫妻二人不來,他今天也要查對生死薄的,那餘家夫妻,注定沒有子息緣啊。
不過,帝尊夫人願意再去給他們做女兒,他還真不好攔。
秦廣王糾結時,帝尊已經攜妻告辭。
地府到天河的風景很美,一路繁花迤邐,顧明月走馬觀花地看著,和穆蘊說等從凡間回來要去遊賞九重天各處景色。
穆蘊又恢複了以前的小動作,親親她的額頭,才低聲說好。
…
顧明月醒來時,正趴在課桌上,她抬起頭,入目都是藍色上衣黑色短裙的女學生,而她自己也是同樣的穿著。
這是女中吧?
顧明月左右看了看,這時,有個胖胖的女生走過來敲敲她的桌子:“餘明月,宋老師找你。”
女生的態度不算好,顧明月還是說了聲謝謝,然後起身走過課桌間窄窄的過道。
後麵有人問道:“聽說宋老師家人都見過餘初霽了,讓他們在暑期訂婚呢,怎麼宋老師這時候會找餘明月,餘初霽借住在她家,可沒少受她欺負,如果不是宋老師幫忙,餘初霽現在還被她爹娘關在家裏做家務呢。”
“是啊”,應和聲說道,“本來我很佩服大學部的餘教授呢,國外名牌大學農學肄業,教起文學來卻絲毫不弱於胡教授那些專業學者,性格又好,但他在家竟然對於妻子虐待前妻女兒不置一詞,真是破壞形象。”
顧明月腳下的步子緩慢了些,又聽了幾句,才大步走向教室門口,教室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一身灰色西裝的高大男子,不正是天宮的景琰太子嗎?
顧明月正想問什麼,腦海中出現這人的身份,他叫宋煉,是上海宋家的長子,半年前來北平辦事,彼時移居在北平的爸媽邀他去家裏做客,想讓餘明月和他認識一下,沒想到他竟對爸爸前女友兩年前寄養在他們家的餘初霽一見鍾情,隨後便留在北平,讓餘初霽來北大附屬女子中學念書,而他則脫下軍服,去大學部開了一門名為軍事指導與國情分析的課。
巧的是,餘明月在見到宋煉時也深深迷上了他,經常利用媽媽和宋母之間的友情纏著宋煉,昨天聽爸爸說,宋家人暑期時會過來北平給宋煉和餘初霽定親,餘明月就急了,當晚便寫下一封非常露骨的示愛信,早晨出門時又故意不小心地推了餘初霽一把,使她跌在旁邊的玫瑰叢中,劃傷了白生生的腕子。
這些景象快速地被顧明月捕捉到,而她也非常吃驚地發現,餘初霽竟然和她長得有八九分相似,連這個餘明月和她也有五分相似。
顧明月皺眉,麵前的宋煉已經開口:“跟我來一下。”
說著轉身大步離開,顧明月隻好快步跟上,或許是因為軍人出身的關係,宋煉的步伐很大,顧明月跟得吃力,等到沒有多少人在的樓後小花園時已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煉突然停下,轉頭看見差點撞到他身上的餘明月,眼中閃過厭惡,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他就非常想把明月這個名字從她身上取下來。
他覺得,這對同父異母姐妹的名字,應該互換一下。
不過宋煉是極為克製的人,厭惡很快被冰冷替換,他舉起手中一直捏著的未開的漂亮信封,說道:“收回去,以後再給我送類似東西,我會直接交給你爸媽。”
顧明月雙手接了過來,她剛才就注意到他拿的信封了,想起餘明月寫的那些肉麻的起雞皮疙瘩的情話,她搓了搓手臂。
幸虧宋煉沒看,就算不是她寫的,以後她要作為餘明月生活很久,影響到的可是她的名聲。
且眼前的宋煉,明顯就是景琰太子的仙魂,隻不知為何沒有記憶的樣子,若是他看了,以後在天宮見麵時豈不尷尬。
仙宮大半個月的生活,已經足夠顧明月把景琰太子和曾經那個煉大哥分開了,此時麵對他冷靜中隱含厭惡的神色,她也沒有半點傷心,點點頭,折好信封揣在袖口中便轉身離開。
宋煉不自覺皺眉,雖然她一句話沒說,他卻感覺到今天的餘明月和以往那個大有不同,他,竟有些想要親近她!
腦海中閃過餘初霽的臉,他搖搖頭,大步離開此地。
回到教室後,顧明月便慢慢梳理餘明月的記憶,才知明月這個名字,是媽媽懷她時夢見一個躺在月光下的光屁股小女孩才取的,而爸媽之所以沒有像他們一起生活時那樣居在鄉間,是因為餘明月懂事後就經常纏著爸媽去大城市。
有一年,她遇到一個從城裏到鄉下避暑的小女孩,發現人家穿著漂亮的洋裝還在學自行車,她回家後便哭鬧起來,甚至說爸爸隻會種地讓她很丟人,都不敢和城裏來的小姐姐一起玩雲雲。
這之後沒過一個月,爸爸媽媽便帶著她來到了北平,有媽媽的刺繡手藝,他們過得很不錯,但爸爸不能幹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會投稿發些文章,漸漸的也寫出了名聲,三年前被北大特聘。
餘明月過得越發如魚得水,她很會玩,在各種沙龍上認識很多紈絝子女,一年前甚至學會了抽大煙,媽媽知道後,氣得大病一場,爸爸限製她的零花錢逼她戒煙,她就偷媽媽繡一年才繡好的那幅雙麵繡去賣。
能賣到八萬大洋的繡品,隻被她賣了兩千大洋,就這她還得意不已。
腦海中閃現媽媽憔悴的麵頰和失望神情,顧明月對餘明月生了十分的厭惡。
兩年前,爸爸在國外留學時交往過兩個月的女友出現,並且拉著一個女孩說是他的女兒,媽媽傷心時,餘明月竟然還在一旁冷嘲熱諷。
是不是自己的女兒,爸爸當然清楚,事情沒過幾天就弄清了,原來是那個女人過得不如意,又見爸爸媽媽住著小洋樓,爸爸還在北大教書,便想過來插一腳。
事情弄清楚之後,那個女人又跪下來哭訴她是如何被丈夫拋棄已經幾年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餘初霽也跟著在旁邊哭,媽媽一時心軟,就點頭同意讓餘初霽在餘家幫傭。
沒想到現在,卻被傳成這個樣子,爸爸不僅多一個女兒還有了個生活困苦的前妻,而他如今的妻女還虐待前妻之女。
餘明月不僅沒有安慰過媽媽一句,在看出宋煉對餘初霽一見鍾情後,還諷刺媽媽看不住丈夫,再三地要求爸爸媽媽趕餘初霽走。
豈不知餘初霽攀上宋煉後,也不在乎能不能留在餘家了,反而是爸媽在謠言甚囂的時候趕走餘初霽,隻會讓本就不好的名聲更差勁。
爸爸那裏,甚至學校的領導都找他了解過這些影響他名聲的事,還建議爸爸將餘初霽的母親接回來養著,並且登報承認餘初霽。
為這事,爸爸媽媽還發生過兩次口角,餘明月卻看在眼裏從沒有關心一字半句,她甚至因為爸爸媽媽這兩年對她過於嚴厲而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