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旺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地折稗,一宿沒咋睡覺。小英昨兒個黑晌兒怕運旺睡不好,直到把倆孩子在奶奶屋裏哄著了,安頓好,才一個人過這屋來。運旺依舊仰麵朝天地躺著,但看上去情緒平複了許多。小英打來熱水,催促他起來洗臉洗腳。運旺一聲不吭地下了炕,趁這空兒小英鋪好了被褥。要擱在平時,小英洗涮收拾這空兒,運旺那邊兒的呼嚕已經響了。今兒個怪了,直到小英躺下了,運旺那邊兒仍沒有呼嚕聲。小英知道運旺的心裏還在激烈鬥爭,不好打攪他,說了句快別琢磨了睡覺吧,隨即拉滅了電燈。雖然嘴上這麼說,小英的心裏也很忐忑,是不是逼他太急了,是不是話太重了,是不是再給他點兒時間……尋思尋思就睡著了,一覺到天亮。
往常,小英大清早起來跟婆婆一塊兒做飯,飯做熟了運旺還沒起呢。今兒個小英一睜眼,運旺已經沒了蹤影。趕緊爬起來,邊穿衣裳邊往外走,一推門正碰見婆婆從對麵屋出來。
“你在家裏呀,那會兒門響我還以為是你呢?”秀媛問道。
“媽,是運旺,一睜眼就沒見著人,我這就去找他。”小英說著就往外走。
“黑晌兒你倆不是沒……”秀媛欲言又止。
“沒有!我倆連句大言語都沒有,更甭說吵架了。”小英知道婆婆想說啥。
“那就沒事兒,挺大個人丟不了!你去瞅著孩子,我做飯。”秀媛聽說倆人沒吵架,就放心了。她知道昨兒個給運旺的壓力不小,得讓他好好琢磨琢磨。
娘兒倆正說著,運旺抱著一摞書興衝衝地從外麵進來了,心情比昨兒個回來,好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你不是不考了嗎,還抱這麼多書幹啥?”秀媛問道。
“我啥時候說過不考了?我是說還沒想好!”運旺抱著書進了屋。
“那你現在想好了?”秀媛心裏高興,臉上還不露聲色。
“考考試試唄,不行就明年再考!”運旺痛痛快快地答應。
“考就好,考就好!”小英連聲說,“媽,您做飯吧,我去叫誌遠他倆起來,吃完飯我們就去姥爺家住上一陣子,跟亮亮和麗麗玩兒,讓運旺清靜點兒,好複習功課。”亮亮和麗麗是思琪的一雙兒女。
“不用了,靜怡讓我去她那兒複習,學校有間辦公室,弄不明白的題可以隨時問她。”運旺說。
“學校那麼多的孩子,多亂呢,哪兒有家裏消停?”小英有些不解。
“沒關係,我也得適應適應上下課的節奏,找找學習的感覺。這都過去十年了,我怕一時半會兒對不上點兒。”運旺十分輕鬆地說。
一連半個月,運旺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準時來到村裏的小學校複習功課。靜怡晌午得回家給小勇做飯,運旺有時回家去吃,有時小英給他送過來。運旺的複習進行得很順利,雖然高中課程落下了不少,但有靜怡這個過來人給予指導,運旺少走了不少彎路。
這天前晌兒,翠玲搭車來到錢家莊,給小勇帶來了棉衣,順便回家找點兒東西。翠玲知道家裏沒人,直接去學校找靜怡要鑰匙。學生們正在課間休息,在不大的院子裏追逐打鬧。翠玲直接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見靜怡和運旺倆人並排坐在凳子上,腦瓜兒靠著腦瓜兒,低著頭說著什麼。也許是太專注了,或是學生們常進來,倆人竟都沒有抬頭兒。
“嗯……”翠玲低著頭,使勁漱漱嗓子。
靜怡一抬頭,“誒,是媽呀,您咋來了?”
“嬸兒,您快坐,我們這兒正複習功課呢!靜怡,你陪著媽待會兒,我先走了。”運旺趕忙起身打招呼。
“你們忙你們的,我來拿家裏的鑰匙。”翠玲說。
靜怡掏出鑰匙遞過去,“媽,要不您先等會兒,我就還一節課,下了課我跟您一塊兒走。”
“不用了,我先回去找點兒東西,你倆該幹啥幹啥,甭管我!”翠玲轉身出去了。
“靜怡,你媽不會往歪處兒想吧?”運旺不無擔心地說。
“不會!腳正不怕鞋歪,再說咱們又沒幹啥?”靜怡問心無愧,覺得沒啥可擔心的。
靜怡晌午回到家時,小勇也在家裏,婆婆已經把飯做好了。進門之後,靜怡擺桌子吃飯。粉條燉肉燴白菜,肉是婆婆燉好帶過來的。吃飯的時候,婆婆和小勇的話不多,氣氛有些沉悶。靜怡有半個多月沒見著閨女依依了,不停地問這問那,這個話題平添了幾分歡樂。
後晌兒放學早,靜怡像往常一樣,跟運旺一起又複習了個把鍾頭,天完全黑了倆人才各回各家。
靜怡一進家門,見屋裏黑著燈,以為小勇有事兒還沒回來。又一想不對,大門沒上鎖呀!摸黑兒進屋拉開了燈,猛然見小勇躺在炕上,把她嚇了一跳。
“你咋著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靜怡湊過去,伸手摸摸小勇的腦門兒熱不熱。
小勇“哼”了一聲,重重地把靜怡的手搪開了。
“你今兒個抽的是哪門子瘋啊,拿人家好心當驢肝肺!”靜怡氣呼呼地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