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山雪(五)(1 / 2)

“宮主!你看!快看!”突然,坐在臥榻上的侍女突然驚叫起來,聲音尖銳。

老宮主從門口移開視線,下一秒,些許挽留些許無奈的光華,陡然凝聚成驚訝。

倚在侍女懷中的夜照竟然睜開了眼睛,她鬆開口,手輕輕一推,輕巧地站到地上。她靜靜站在原地,散亂的發絲間漏下的隻是輕笑,仿佛天真極了的孩童,又像是地獄盡頭的引路人。

“我要謹儀。”她抬起頭,輕輕開口。那一頭烏黑的長發紛紛落下肩頭,流淌下漆黑的長袍,有時候,黑暗太深,便讓人生生錯覺成光明。她就像是一朵瑰詭的花,吸收了周遭的陰冷漆黑,而後肆意地綻放,分不清楚開放的究竟是罪孽還是救贖。

老宮主一愣:“謹儀?”

“我要謹儀。”夜照又重複了一遍,昏黃光暈下,臉龐依舊白皙異常,那雙不詳的眼眸泛出稠重的暗紅。

“夜照,謹儀他……”

“我不管,讓謹儀過來,我要謹儀!”夜照目光陡然一亮,細眉緊皺起來,伸出食指,緩緩舉起手臂,直直點向老宮主的眼睛,“聽到沒有,我要謹儀!我不要見到你,你們統統都是壞人,都是壞人!壞人!壞人!”

老宮主向一旁的侍女使了個眼色,又點了點頭。

侍女心領神會,小心翼翼靠近夜照,在她身側跪下去,一手環住她,低眉順眼無限遵從。她又抬起自己的手腕,鮮血從那道猙獰的傷口裏流出來,順著那截露出的前臂彙聚到手肘上,一滴一滴摔在地上。

夜照安靜下來,盯著地上的一朵朵血花,先是木然,繼而迷茫。

“喝吧……”侍女說著,微微扯開嘴角。

血紅眼眸裏的光華明滅不定,夜照不住搖頭,驚恐地向後退去。

侍女一愣,轉向老宮主,尋求解答。

老宮主麵色嚴厲,看也不看夜照,口中隻吐露出兩個字:“繼續。”

夜照已經退到牆邊,嬌小的身體撞在牆上,她倒抽一口冷氣,順著牆壁滑坐下地。

“夜照,這都是為你好,你要活下去,所以必須喝。”

老宮主話音未落,驚惶與恐懼便在夜照臉龐上層層疊疊,彙成閉上眼睛前目光裏的一絲末路窮途。侍女腕上血珠嘀嗒,甫一落地,夜照便是一顫。她雙手捂住耳朵,拚命搖頭,發絲淩亂。她突然尖叫,用一種陌生的語言,像是詛咒的語調,每發出一個字音都聲嘶力竭。

侍女也不放棄,依舊跪在地上,不斷朝夜照靠攏,淌血的手腕始終端在她鼻尖前。

夜照放下雙手,掙紮著向那手腕探出身子,又同樣掙紮著縮回到原先的牆腳。那些淌下的溫熱鮮血仿佛一句句柔聲的呼喚,她的臉上時而顯出痛苦,時而顯出歡悅。三番五次,終於,她猛地抓起侍女的手腕,瞪了一眼,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稠黑如墨的發絲盡數傾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側麵和臉上殘留的所有神情。

老宮主歎息,搖頭離去,一轉身,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他隱約猜到是誰,於是喝道:“不許過來!”

“啊!”侍女一聲慘叫,她的整截小臂斷落在地。那截死肉被硬生生扯斷,骨血粘連,模糊一片。而下一刻,她的身體突然飛了起來,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抓住,然後用力地狠狠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