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的夕陽慢慢消失在西方,在隴西城的城頭上,到處都彌漫著一股血腥味。薑冏慢慢在城頭上走著,落腳十分小心,避免踩到橫倒在地上的將士們,不時彎下腰,看了看腳下的將士,如果那名將士還活著,薑冏就會好生安慰一番,可如果對方已經死了,那薑冏的臉色就會變得越發凝重。
“文節!文節!”一把聲音從旁邊響起,薑冏一回頭,正是鄧當從旁邊趕來。此刻的鄧當,身上的鎧甲歪歪斜斜的,頭上的頭盔早就不知所蹤,連發髻也是鬆鬆垮垮的,幾縷發絲從頭上散落下來。臉上、身上滿是血漬,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在胳膊上包紮著一圈白布,其中一大半早已經是被鮮血給染紅了。臉上的神情也不複之前的那般精神,眼圈烏黑,透著一絲倦意,隻有那雙眼睛還炯炯有神,顯示著他的堅定和堅持。
反觀薑冏也好不到哪裏去,身上的衣甲也是破破爛爛的,頭上雖然還帶著頭盔,但頭頂上的帽纓早就不見了。在薑冏的胸口,也是纏繞著一大圈白布,在右邊胸口上,白布被鮮血印紅,看上去讓人心裏滲得慌。相比之下,薑冏的神色就要比鄧當差遠了,特別是那雙眼睛,已經是漸漸布滿了絕望。看到鄧當走過來,薑冏勉強堆起了一絲笑意,對鄧當說道:“叔和,怎麼?有什麼事嗎?”
看著薑冏的模樣,鄧當心中也是歎了口氣,今天白天的這一仗是這些天來損失最大的一場仗,薑冏的很多老部下都戰死了,也難怪薑冏會如此模樣。不過鄧當也不會眼看著薑冏就這麼失落下去,當即便是笑道:“文節!你快去看看吧!嫂夫人帶著維兒來了!”
聽得鄧當的話,薑冏的眼中總算是露出了少許神采,忙是說道:“我夫人和維兒?他們在哪裏啊?”
見到薑冏著急的樣子,鄧當也是微微一笑,至少薑冏的妻兒還是有些作用的,當即鄧當便是對著城內方向一指,說道:“呐!嫂夫人帶著維兒就在那下麵等著呢!你快點去找他們吧!這裏就暫時交給我了!”
按照輪班,現在應該是薑冏來負責守夜的,不過既然薑冏的妻兒來了,鄧當也就幫忙替薑冏來值班了。薑冏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對鄧當抱拳一禮,隨即便是立馬下了城頭。看著薑冏著急的背影,鄧當不由得搖頭笑了笑,但願薑冏的妻兒能夠幫助他重拾鬥誌吧!想到這裏,鄧當不由得搖了搖頭,便是接著在城頭上巡視。
從城頭上趕下來的薑冏在城牆邊左右一看,立馬就是眼睛一亮,隻見在他左邊不遠處,一名婦人懷中抱著一個孩童,正朝著這邊看過來。當即薑冏便是快步跑到了那婦人的麵前,之前臉上的種種陰暗神色早就不翼而飛,一雙眼睛看著婦人和孩童,充滿了溫柔。
這婦人自然便是薑冏的妻子蘇氏,蘇氏的長相很普通,雖然不算是醜,但也並不能說是漂亮,從外表看,隻是一名很普通的良家女子。隻不過,蘇氏沒有西北女人所特有的那種悍性,反倒是有點像江南女子那般婉約溫柔。而在蘇氏懷中的那個孩童,便是薑冏的兒子,已經快三歲的小子,長得虎頭虎腦的,看到薑冏來了,正張開雙手,想要往自己爹爹身上靠。
薑冏嘿嘿一笑,一把抱過了自己的兒子,高高舉起,在空中搖了搖,這才抱回懷中,用手逗著兒子肥嘟嘟的臉龐,笑道:“維兒!想爹爹了嗎?”
一開始,這小子還為被爹爹抱而開心,可一到薑冏的懷裏,小鬼頭鼻子一皺,卻是立馬哇哇大哭了起來。薑冏眉頭一皺,這才想起來,肯定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讓兒子感覺不舒服了,當即立馬便是將兒子又交還到了妻子的懷中。蘇氏溫柔地哄了幾聲,這才把小鬼頭的哭聲止住,隻不過經曆了這麼一段,小鬼頭再也不肯往薑冏身上靠了,而是直接縮回了母親的懷裏不肯看薑冏。
兒子的這個舉動,讓薑冏那是哭笑不得,隻能是暫時不去理這個賭氣的小鬼頭,隨即薑冏又是轉頭對蘇氏笑道:“這些天辛苦你了!要你一個人操持家裏的事情!再等兩天吧!過了這兩天,戰事就結束了!到時候,我再來多陪陪你們母子!”
蘇氏很是乖巧地點了點頭,臉上絲毫沒有怪丈夫的意思,而是用一隻手輕輕摸了摸薑冏胸口上的那片紅印,眼中閃過了一絲疼惜。隨即又是笑道:“家裏麵你就放心吧!這幾天我和維兒會搬到太守府內去住,吃住都不用操心!好好打仗!我和維兒等著你回來!”說著,那撫摸薑冏胸口的芊芊細手,又是攀上了薑冏的肩膀,幫著薑冏把歪了的護肩給扶正,隨即又是對著薑冏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