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法下馬,伸手,沾了沾腳下的一條淺流,在嘴裏嚐了嚐之後,又迅速地吐了出來。
極鹹、極苦,還帶著一股刺鼻的金屬味和腥氣。這裏的地下水明顯已經不屬於飲用標準裏了。就算。過濾個好幾道之後,勉強能夠飲用,成本也不會底到平民享受得起,更別說是灌溉了。
放牧和種植業都行不通,這個見鬼的地方,交通艱難到這種程度,恐怕手工業也發展不起來。特產幾乎沒有。
拿著一張地圖的西法有些欲哭無淚,他不是本地人,地圖上的一些特色標記他看不懂啊!
如果不是在夢裏,他才不會那麼浪,決定來挖寶,說不定挖到什麼神功秘籍,不就發了麼!
西法歎息,起身,凝視著遠處。
背負著巨大木框的老嫗在遠處蹣跚前行,撐著拐杖,低頭在地上翻檢著灌木從中的漿果,采摘著一些能夠吃的野菜。有的時候。挖掘到一條巴掌大小的植物的根塊都視若珍寶。
“你好,請問這裏距離奧茲有多遠?”
西法在她身旁停下腳步。
老嫗抬頭,眯起眼睛看了他半天,眼中滿是白翳,方言的強調拗口,難以聽懂。她抬起手指。指了一個方向。
大概的意思是,步行,三個小時。
西法點了點頭,她呆若木雞地看著他,那種眼神說不出是祈禱還是有所請求,隻是一片空空蕩蕩。
那種神情令西法忍不住難過。
他看了看老嫗的背簍,看到那些幹癟的野菜。樹根,還有漿果:“每天就吃這些東西麼?”
“沒其他的東西能吃了。”
老嫗含糊地回答:“幾個月沒有下雨啦,地裏的東西都快旱死了,水也沒了……”
她低頭,看著手裏的根塊:“隻能吃這個了。”
“……”
西法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忽然發現自己問這個問題隻是一個錯誤,問了又能怎麼樣呢?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就算是給她錢,在這種連商隊都沒有的荒涼的地方,又能買到什麼?
“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最後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馬。駿馬奔馳,西法回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那個老嫗還站在原地,看著他原本站著的方向。
明明那裏空無一物,渾濁的眼神裏像是真的在看著什麼一樣。
一滴水落在了西法的臉上。
西法愣住了,抬起手,摸了摸臉:真的是水。
水從天上落了下來。
天空之中,不知何時,陰雲彙聚,隱隱地雷聲震顫,仿佛有宏偉的號角和鼓聲回蕩。不,那真的是有號角和鼓聲。
如雷鳴,如風嘯。
回蕩在天空之中,卷動著陰雲和狂風,都在天地之間掀起波瀾,演奏出狂野而粗放的旋律。於是,雷聲轟鳴,天地巨震。
轟!轟!轟!
西法愣住了,感覺到豆大的雨水從天上落下來。
一滴,兩滴……瞬息之間,幹涸的荒土被雨水浸濕的痕跡覆蓋,大雨以至!
在暴雨中,西法呆滯地凝視著雲中,那由浩大以太所交織而成的樂理,一組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公式在緩緩地組成。
那公式撬動了元素之海,引導著無窮偉力從天而降,幻化出風和雲,從雷鳴和火焰中萃取了水,豪邁地將那無以計數的水氣從天空中灑落。
暴雨傾盆。
“下雨了?”
在荒土之上,老嫗呆呆地伸出手,看著掌心中的濕潤痕跡,不可置信地仰頭按著天空。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臉上,洗去了眼中的渾濁,如同眼淚一樣地滑落。
“下雨了!”
她手舞足蹈,用力地呐喊著:“下雨了!終於下雨了!”
奧茲,荒涼地村莊中。
“下雨了!下雨了!”
衣衫襤褸的村民們尖叫著,如同神明一般膜拜著那個氣喘籲籲的年輕女人。
那個年輕的女人剔著一頭紅色短發,皮膚白皙,麵容姣好。
她凝視著天空中落下的暴雨,力竭坐倒在地上的塵埃裏,泥漿濺了她一身。
“你們還窮開心幹什麼呢,我從乞雨祭祀的樂章裏隻領悟到一絲精髓都不到的東西。這一場雨消耗的是天上的水汽,隻能堅持幾個小時,趕快找東西存水啊。”
村民們一愣,頓時四散,跑到家裏翻箱倒櫃開始找鍋碗瓢盆。
剛剛熱鬧無比的空地竟然隻剩下那個年輕女人一個。
“……喂,好歹扶我起來啊。”
年輕女人低聲嘟噥了一句,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