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讓我想到了愚人節。而如何把媗樂上次扮鬼嚇我與青柚的仇報回來成了我一大早腦海中的一個小插曲。
躺在塌上翻來覆去思索了大半個時辰,才發現這是陰曆的日子。陰曆中又哪裏有愚人節這個東西。
昨日媗樂腦門上確實長了顆看著怪可人的痘痘,粉粉的挺好看,她卻在我麵前哼哼許久,成功讓我不耐煩,任她去庫房裏拿了幾盒最好的胭脂去。恰巧竺鄴回府,說父皇派人來通知,讓我和媗樂明日卯時三刻去皇宮一趟,好像說有大秦國使臣來訪問燕國。父皇很體諒我和媗樂是好奇心極重的姑娘,琢磨著讓我去看看洋人是個什麼樣子。我實在不好推辭,瞧著媗樂躍躍欲試的,答應了。
心裏暗想,若父皇真聽了外邊傳言以為我成了磨鏡,明日去看外國使臣是明,暗地裏隻怕要揪我去問問的,那順道解釋一下也好,免得他老人家氣出什麼事來。
古代的中國人一直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待白種人,這個可以理解,畢竟古代的消息來源閉塞,覺得白人越看越稀奇,白皮膚黃頭發藍眼睛,唧裏哇啦的都是聽不懂的話,好奇得緊。大抵父皇也覺得我這個十五歲半的丫頭對洋人不夠熟悉,好奇指數跟現代人探究外星人的是一樣一樣的。
不過不曉得他這個小女兒的靈魂,其實之前是做和外國人打交道極多的空姐職業。
這個便罷了,最讓我關心的是媗樂看了進門來的竺鄴,背對著我僵了好久。
我瞥不見她的表情,隻知道她定是看竺鄴看得神經呆滯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流口水。
竺鄴兩年前是見過她的,那時媗樂因為他的傷痕累累而有些犯暈以至於忽略了他的相貌,一直陪著皇兄在外麵駕馬車。對比我與媗樂除了頭飾衣衫表情妝容就相差無幾的模樣,竺鄴了然於胸就很溫和地給她行了個禮,稱見過二公主。
在我眼裏,味卻變得十分怪異,堪堪成了妹夫給媳婦她姐請安。
從媗樂無意間回頭的一刹那我讀出她眼中驚豔,也是,父皇給我娶了個天姿國色的竺鄴,那麼招搖地儲在府中當總管,媗樂這個姐姐卻還是光棍一條,於情於理有些不對勁。不過媗樂以後要做齊國的女皇的,皇夫哪能像我這個有親皇兄擔架子的人這般想娶誰娶誰。
我暗自盤算,獨獨漏下母皇手中的薑國,那個國家的繼承人,不是媗樂,亦不是皇兄。
瑞獸小金爐中有白玉蘭和著檀香嫋嫋浮開。我從床上掙紮著翻起來,掀開床前胭脂紅的紗簾,耷拉著頭看亂七八糟繞在身前,一圈一圈的秀發,有些無奈。
青聆青柚兩姐妹進門來,瞧見我這模樣,青柚想笑,被青聆一記眼刀給憋了回去,臉跟熟了的桃子一樣似紅非紅的。急忙把我扶到梳妝台前,用梳子使勁又不敢太使勁地給我解著打結的墨發,眼光中有點納悶,仿佛在埋怨我睡覺怎麼能把頭發睡成那個樣子。
可事實其實如此。我睡覺有兩大癖好,一是就寢時愛點著燈,這聽起來很浪費的癖好源於孩童時晚上經常被要出去打麻將的舅媽扔在家裏,自己個子小又夠不著電燈線,通常就在漆黑無法視物的家裏煎熬,盼望舅舅能回家解救我。久而久之對黑暗變得十分懼怕,每每那時都像那些偉大的詩人一樣企盼光明。
另一個卻是在點著燈可恰逢失眠的夜裏,愛上了繞頭發,左邊繞到右邊又從右邊繞回左邊,通常在不知不覺中繞出幾條毛茸茸的辮子就默默地睡去,第二天抹著淚花扯著頭皮慢慢解開。可有了前一次的教訓,再遇見失眠的夜裏,依舊會做出這種大腦條件反射的事,第二天又再悲壯地解,如此種種。
為了不被父皇進行心理教誨,我特意挑了件挺華麗的寶石藍及地長裙,色澤暗沉穩重,一簇繡球花招來一雙彩蝶靈活戲於粉白花間,比起便裝的天水藍更添了幾分成熟,很適合大場麵的打扮。
於是一拖一拽就去了宮裏。
果然,大殿上,看到我的打扮,父皇投來的青睞目光。
我暗自鬆氣間,他一晃眼我身旁嬌麗的媗樂,終是收回了對我的青睞,皺著眉頭給身後的公公吩咐多給長歡府送些豔色的綢緞布匹。
倒也不是父皇奢侈,其實他確是個廉政愛民的好皇帝,和齊父皇兩人為了母皇一人空置後宮各妃位近二十載,給燕國齊國省了好大筆胭脂水粉錢、金銀首飾錢和飯錢。從這幾點足以可見其功德之宏偉。
他們因為不能時時見到遠在西域薑國的母皇,憂傷之時將思念轉為疼愛,就這樣扔在了我和媗樂身上,曾一度讓身家寒酸的皇兄抱怨投錯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