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沒敢忘賀蘭秋有潔癖的事,再說我們也不熟,肢體接觸還是應該盡量少。所以我等馬車停了、賀蘭秋下了,自己才提好裙子鑽出車簾。
誰知出來就看見他站在馬車下,仰頭等我。見我疑惑地望著他,愣了一下,他僵硬地朝我緩緩伸出手攤開,想要扶我下車。
因為皇兄大婚的緣故,長歡府門前亦掛了兩個大紅燈籠,此時溫和的光就像在青石板上鋪了薄薄一層紅紗,直鋪到賀蘭秋身上,讓墨色的綢緞發出淡淡的光暈,頗為養眼。
可他這個舉動讓我著實驚了一下。
我和他前前後後說過的話扳著手指頭都能數出有幾句,如果是竺鄴來做這事,我絕對不疑有它就讓他把我扶下車,動作做得毫無壓力。然而對方是賀蘭秋,人家有潔癖,我能怎麼隨便?
正打算告訴他到長歡府了就可以不用做外人眼裏的紳士,隨便就好,不用管我。嘴才剛動,就見一個青色的身影從府裏狂奔出來,近了一看,是青柚那個丫頭跑得嗬哧嗬哧的。
“公主,邵瑒在流雲軒後麵的池塘落水,人暈過去了!”
我和賀蘭秋都是一呆。
我反應最快,顧不了那麼多拉著他的手就衝下車,然後就是一路狂奔。幾次都差點被裙角絆住,後來索性將裙子裹起用手抱住,害巡邏的侍衛鬧了個大紅臉。
“邵瑒現在在哪裏?”
“流雲軒。”
於是風風火火進了流雲軒。
室內燈火通明,閣房分為三部分。一進門這裏算一個小正廳,兩把正椅兼中間的一個梨花木大桌刻板地靜置,後麵是一個半人高的靠牆木櫃,整齊擺放了三四個瓷瓶,此時沒人。
右側閣被珠簾隔開,裏麵放置一張大書桌,上麵筆、硯、紙、墨皆是上乘,靠牆那裏是一大個書架,此時擺滿了書籍。想也不用想,此刻也沒有人。
我直接掀開左側閣的遮擋紗簾,燈火通明的地方,竺鄴坐在床腳背對於我,低著頭望著床榻上麵無血色昏睡的邵瑒。
有大夫正站在他身旁稟報著什麼,背脊挺得直直的,盡是傲氣。
哼,竺鄴是我側駙馬,太子喜宴我不帶他出去,是人家身份特殊本來就不能出去,怎麼還輪到一個大夫來給他臉色看了?
我有些生氣,盡管知道竺鄴是擔心邵瑒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懶得理這個人,可看見他被人因為身份輕視,心裏一點也不好受。
“草民給公主請安!”
大夫見有衣著華貴的女子直接掀簾進來,反應倒是快,帶著自己的醫童急忙下跪請安。
我兩眼噴火地瞪著那大夫的後腦勺,正巧被轉頭過來的竺鄴看到,他無奈地笑了笑,起身道:“公主回來了。”
看他還能笑得出來,我就知道邵瑒沒事,那目前的重點就可以放偏一點了。
大夫還跪在地上,我直接就跑過去站在竺鄴身前一臉撒嬌:“你往日都喚我的小字的,怎麼,有了外人在,就開始和我客套了?”聲音簡直比漿糊還黏。
竺鄴麵不改色地接下我給他鋪的戲:“你的小字又不是可以隨便告訴別人,我私底下喚就好,舍不得別人聽去。”
我嬌柔地笑了笑:“那就好,不然……邵瑒落水,你是府裏的管家難辭其咎,我可要再給你加一個‘疏遠公主’的罪行,好好罰一罰你。”